黑雾带着人影隐隐消散,凤梧吓得要哭出来,抓着卿久久的手臂带了哭腔:“姑姑,你别去,他肯定不安好心。你把他家房子都拆了,他肯定不会饶过你,姑姑……”
卿久久只是望着那团雾气不言不语。
凤梧觉得劝不动她,扬声唤了个婢子出来:“你快去,快去把九微上神找来。就说姑姑这里出了大事,快去快去!”
小婢子低着头说:“公主,九微上神云游去了,已经好几日不见人了。姑姑前日要找上神品酒都不曾找到……”
凤梧又急又怕的过了两天,这两天来她一直宿在岛上,好在她向来四处跑惯了,天君也不曾找她。凤梧与卿久久形影不离过了两天,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便想了一个办法,掐诀结了一个神仙扣,一端结在卿久久腕上,一端结在她自己腕上。
神仙扣除非施法者不能解开,这下她才总算放心了一些,晚上在隔壁房里好好睡了一大觉。
第二日醒来,照旧先跑到卿久久房里去看看。敲门半晌未曾有人应,凤梧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推开门来,只见长长的金线引在房里,末端的结扣拖在了地上。
凤梧一下子就流下眼泪来,握着那结扣哭的一塌糊涂。
九微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她哭的一抽一抽的样子,愣了一瞬笑起来:“哦呀,久久又欺负你了?是不是法术没练好,又被打了手心?”
凤梧举着手里的结扣泪流满面:“姑姑,姑姑走了……姑姑去找魔君了……我太笨了,我的神仙扣怎么可能能扣得住姑姑呢?我的神仙扣……我的神仙扣是姑姑教我的啊……”
九微怔了一怔,凤梧抹着眼泪说:“魔君让姑姑去魔界,我吓坏了,让人到处找你,他们都说找不到……我想扣住姑姑,她就不会走了……结果她还是走了……我睡了一觉起来,她就不见了……”
这下九微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凤梧抽噎的声音,九微叹了口气:“别哭了,久久有父神的金铃铛,去了魔界也没事的。”
凤梧哑着声音说:“不是的,魔君说,他说姑姑的金铃铛,世上不止那一串……”
静了足足好半晌。
九微走过去帮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三日后如果你姑姑还未回来,我亲自下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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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三日后卿久久还没有回来。
她没回来,却遣人送了信过来。信很简短,只有一句:你不要插手,一切安好,勿忧。署名是久久两字。
九微皱眉看了两眼,抬头问送信的魔族:“魔君邀请上神前去魔界,不知所谓何事?上神在天界几万年,去魔界太久,恐怕并不习惯。若魔君有何要事,还是需得找天君商议才是。上神何时才能回来?”
魔族欠身笑了笑:“上神乃是君上的座上宾,在魔界一切安好,并无不习惯。至于何时能回来,还得问过我家君上。”
九微握着信沉吟了很久,随手摘下了一朵洛神花交给他:“替我将这朵花交给上神。”
魔族问他:“九微上神可要回信?”
九微摇了摇头。
自凤梧跟他将无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过一次之后,九微其实能大概猜到卿久久的去意。父神与无宴的决裂向来成谜,无人知晓。后来父神消亡前,闭关不见人。众神都以为当时陪在父神床畔的人是卿久久,却只有卿久久知道,那个人是无宴。
这事在卿久久心里搁了几万年,虽然嘴上不说,但九微却知道,这是她唯一解不开的一个心结。如今解开这个结的人终于送上门来,怎么可能不去探寻?
且说卿久久在魔界住了已有三天,三天来,除却无宴最初款待她了一场盛宴,其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宴会只有他们两人,黑色的魔殿内悬着长灯,十数个奴婢退下去,卿久久问无宴,你让我来魔界,究竟想做什么?
无宴握着酒杯笑了笑:“我说过,让你看看魔界现在的样子。”
之后无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三天来,卿久久没有踏出过魔殿半步,然而却时常站在高高的魔殿上,倚着凭栏,俯视着魔界众生。
九万年间,无宴将魔界治理的很好。从最初群魔无首的混乱到如今可以与天界大战的繁盛,唯一与天界不同的,恐怕是魔界的暗无天日。
在这里,一切都是黑的,尤其是位于最底的魔都。无论长灯如何照耀,永远都没有九重天上的温暖,寒冷似冰。而这一切的黑色中,卿久久的一袭白色衣裳便显得格外扎眼。
她一向偏爱黑色的装束。在天界时她每日穿着也尽是或黑或灰的色彩。然而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来到魔界,一如三千年前一般,像是宣誓着自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