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十五,陈玄青的任河间府肃宁县知县的文书就下来了。
秦氏正在给陈昭梳头发,听到丫头含真的禀报,眉略一挑:“文书都下来了?”
含真点头:“……太夫人都听说了,连夜叫七少爷过去叮嘱。第二天随侍处就开始准备仪程了。”
“倒是怪事。”秦氏染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妆奁盒子,挑了个嵌紫瑛石的发箍给陈昭戴上。淡淡地说,“他是三房嫡长子,又是探花郎的功名。按理说应该在翰林院多呆几年,外放去偏远些的府地,做个知府也是够的。现在就去做知县,岂不是还要多熬几年……”
她笑着拍拍陈昭的头:“梳好了,娘亲梳的发髻好看吗?”
陈昭早就坐不住了,在杌子上扭来扭去的:“好看好看,娘亲,我今天能去找三嫂玩吗?”
秦氏就着丫头打来的热水洗手,说:“不许,一会儿你父亲要过来。再过几日,他也要回陕西了,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天,也不多陪陪他。再说了,你去你大嫂、二嫂那里都好,少去你三嫂那里。”
陈昭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又不敢反驳母亲。
丫头端了早膳上来,嬷嬷抱她下去吃早膳。
秦氏坐在妆镜前面,看着自己许久。
她年轻的时候也长得好看,可是现在年近四十,保养得再好也略显老态。再看家里头别的妯娌,都还年轻漂亮的。秦氏略整理了发髻,又再抹了些胭脂,问含真:“你看这样可好?”
含真笑道:“奴婢觉得淡妆浓抹总相宜。”
秦氏笑了笑:“是么?我总觉得二爷对我没有原先用心了,说话都心不在焉的。”陈彦章远在陕西,她就是想管,手也升不了这么长。陈彦章收了两个通房丫头她是知道的,虽然心里很不好受,但她也忍住了。只是伺候床笫的东西,她还不放在眼里。陈彦章也不可能对奴婢动心。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女人……
秦氏想起前不久,吴夫人说郑国公常海养外室的事。郑国公夫人姜氏耳根子软,管不住男人,就是知道常海在外面养外室,也都忍气吞声的。何况常海正值青年,本就是多情的时候。后来那外室怀孕生子,常海把孩子抱回郑国公府,姜氏还要打落门牙和血吞,把这个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养。
秦氏觉得要她是姜氏,早就把这贱蹄子连同孩子一起弄死了。
她握着金簪的手一紧,又问含真:“陈玄越在外院如何了?”
含真回道:“九少爷和鹤延楼的师傅学武,跟着七少爷识字,听说现在会认些字了,也长高了不少。”
秦氏很满意,不过是个傻子,想住外院就住吧,她现在都懒得对付他……
陈二爷过来了,丫头替他打了竹帘。
他穿着件灰色的道袍,显得笔挺又潇洒。
秦氏替他盛粥布菜,说话的声音很柔:“二爷听说了吗,七少爷要去做知县了。”
陈二爷低头喝粥:“老三说过,怎么了?”
“妾身就是觉得奇怪,”秦氏微微一笑,“不是都要观政三年的,怎么他就这么快上任了?”
陈二爷摇头:“谁猜得到老三要做什么!随他去吧,反正前程差不了。”
秦氏笑容一凝,还想找点什么话和他说,陈二爷却三两句就应付过去了。等吃完了早膳,嬷嬷抱着陈昭上来,陈昭看到父亲就甜甜地喊人,腻在父亲怀里和他说话。
陈二爷又抱着陈昭去看新开的垂丝海棠了。
……
换下冬衣,人都觉得干净利落了些。
顾锦朝晒着太阳陪陈曦做针线,院子里海棠花开了不少,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了些。
陈曦跟着陈老夫人去了宝相寺拜佛,求了好几个平安符回来,要做好些香囊来装平安符,就过来请顾锦朝帮她看着。她挑了兰色的杭绸:“……这个送给七哥,他就要去任上了,我就不能经常见到他了。”陈曦拿着针线想了会儿,问锦朝,“母亲,您说绣什么花样好?我会绣荷花、兰花还有宝相花。”
顾锦朝微微一笑:“那便荷花吧。”
陈玄青好像挺喜欢荷花的。
陈曦哦了一声,认真地拿了小绷绣荷花。顾锦朝就在旁指点她的针法。
陈三爷下午回来了,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进来。
陈玄青明早一早就走,今天下午就要过来辞别,陈三爷回来后,不多久他就过来了。
这是顾锦朝从那天起,第一次看到陈玄青。
他看上去好像瘦了些,样子云淡风轻的。也没有看顾锦朝,就轻声说了几句辞别的话。“儿子这一别恐就是半年,父亲母亲在家里保重自己,要是有事,也写了信来告诉儿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