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折回宸宫,心中有几分苦涩自嘲。就算救人,她也并非完全出自医者的善心。
内侍太监将她迎进了寝殿,没有喧声通传,也许之前已得到皇帝授意。
入了后殿,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掺混药味的沉香缭绕。
路映夕站在龙床旁,静静地俯视着皇帝。
他双目紧闭,大抵已沉沉入睡。不知是否正陷于梦靥,他的浓眉微皱,神情疲倦萧索。可纵使如此,他依旧英俊得令人感叹。轮廓分明如斧削,长眉入鬓似剑锋,就连刚毅下巴亦是线条完美。
她凝望着,有些恍惚,脑中慢慢浮现另一人的模样。皆是丰采绝世的男子,却这样的迥异。一个淡泊温雅,一个深沉傲然;一个无欲无求,一个野心惊人。
想到此,她淡淡地扬唇,眸色暗沉了下来。其实她没有资格评论,她也怀揣着巨大野心,踏入这异国他乡,归期遥遥。
思绪不知觉间逐渐飘远,低低轻喃:“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雕龙大床上的那人未睁眼,却发出一声低哼:“皇后还是早些泯了‘还’的心为好。”
皇帝缓缓睁开眼眸,坐起身来,几缕漆黑发丝掠过额前,姿态慵懒散漫,目光却是一片清寒。
路映夕曲膝一礼,不接茬,只当自己方才未开过口,浅浅微笑道:“皇上醒了。臣妾实在不放心,所以又来了。”
“皇后有心了。”皇帝语气闲适,眼光却专注逼人。
路映夕略微倾近他,温声道:“皇上,让臣妾为皇上把一下脉可好?”
皇帝低沉地轻笑,撩起衣袖,向她伸出手臂。
路映夕握住他的手腕,目不斜视,细细把脉。他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返来?他这般深谙人的心理,不由令她越发有一种如履薄冰之感。
凝神片刻,她收回手,沉静出声:“每年夏秋换季时,皇上是否就会有段时间身体不适?”
皇帝平淡点头,回道:“就是这时节,必会咳嗽百日。”
路映夕没有再多问。他说得轻松,然则一定深受此苦。百日,一开始只是咳嗽体寒,接着便会如置冰窖,浑身冷彻。如果他不是练武之人,挨了几年下来早就缠绵病榻了。据说他一贯勤政,登基七年不曾懈怠。由此可见,他的意志刚强,非常人可比。
安静须臾,她轻轻开口道:“臣妾斗胆,敢问皇上为何会中了寒毒?”
皇帝长眉一扬,懒洋洋道:“皇后不像是多事的人,怎会对此好奇?”
路映夕抿了抿菱唇,不语。她并非好奇,只不过是想对症下药,以免错诊。罢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愿说也不妨碍她尽力一试。
“皇上体内残留的毒素,其实有法子清除干净。”她看着他,浅淡一笑,“相信皇上也是心中有数。”
皇帝不置可否地回视她,悠悠然道:“皇后要真的想清楚了才好。”
她唇畔的笑容加深,嫣然璀璨:“能够为皇上略尽绵力,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似笑非笑地睇着她:“皇后愿意为朕无私付出,朕甚是感动。”
“臣妾非圣人。”她笑意盈盈,直言不讳,“如果臣妾能治好皇上的宿疾,可否求一件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