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眸光微闪,神情有些奇异,盯着她半晌,却又道:“罢了,此处不宜,改日吧。”
路映夕颔首,心下更觉不解。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眼中的神色是挣扎?可是他在挣扎什么?
“夜深了,皇后自行回宫吧,朕打算返宸宫。”皇帝的面色变得冷淡,语气疏离。
“是,臣妾告退,皇上夜安。”路映夕懒得深究他的善变,一欠身便就径自离去。
皇帝伫立原地,眸色深沉,紧锁她修长玲珑的背影。她如一朵罕见奇花,引人遐思,想要趋近细赏。但是,这朵花他只能摘折,不能钟情。
路映夕自是不知皇帝在郁悒什么。她弃撵车不用,独自闲散地于月光下漫步。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她没有散步赏月的闲情逸致。记得从前在邬国,她住在自己的公主殿内,无人管束,逍遥自在。有时师父前来教她辨认珍稀草药,她起了玩心便就说,良药酿酒,补身益气,非要煮酒下棋附庸风雅。师父棋艺奇差,每次不出一刻钟就输得狼狈不堪。但她总怀疑,师父是故意让她。有次她不满地问师父,是否小觑她,才不肯展露真本事。师父笑答,她野性难驯,若赢了她,她定会纠缠不休,不斗到赢,不罢休。
顾自仰望天边皎月,她微微浅笑。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便是师父,就连父皇都不知,其实她任性顽皮,经常不受教。幼时她刚刚学得一点拳脚功夫,就爱攀树翻墙,自诩女侠。但无论她再淘气,师父都不曾打骂她,也不对她说重话。可不知为何,她一看到师父面露些微不悦,就会乖乖听训。
天下万物生生相克,也许师父就是那个命数里能够震住她的人。
抽回远望夜空的视线,她低低一叹,不禁联想到这皇宫里至高无上的那人。他,是否是另一个能够克住她的人?
步行良久,下意识地经过太医署,忽觉有道极浅的呼吸就在身后。
她猛地转头,不由一愣:“师父?”
“映夕。”南宫渊微笑望着她,语声温润如玉,“远远便看见你,你却兀自出神,不察附近有人。”
“方才在想一些事,未留意到有人。时候不早了,师父怎么还未就寝?”她赧然一笑,不便直说自己沉浸于往昔回忆。
“今夜不平静,似乎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杀气隐匿密处。”南宫渊依然眉目清雅淡定,不疾不徐说道。
路映夕惊诧,疑道:“莫非是今日未得手的刺客,潜藏宫中,伺机而动?”
南宫渊未答,沉声静笃道:“映夕,我早前卜了一卦。今夜子时,你或许会有血光之灾。能替你化解此劫的人,近在朝南十里内。”
路映夕低眸思索,以皇宫地形来看,朝南的宫殿均是皇帝的政殿及居所。也就是说,皇帝是可助她渡劫之人?
“映夕,亥时已过,子时将近。莫回凤栖宫,速去宸宫。”南宫渊温声催促,黑眸寂静无波。
“是,师父。”路映夕对他的建议从不置疑,向他告了辞,便前往宸宫。
她惦记着时辰逼近,步伐疾速,没有回头。因此她没有看见,南宫渊沉寂的眼眸中掀起层层波澜,痛苦之色再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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