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统不由懊悔,一时无言。
“多谢范兄告知。”路映夕敛眸,语气平缓,“皇上去了斋宫,待皇上回来,再做打算吧。”
范统又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皇后切莫身犯险,范某愿意代皇后前往。”
路央夕轻轻摇头:“距离子时尚早,不急。”范统身中剧毒,即使他去了,也是无用。
范统心中亦清楚这一点,没有再赘言,抱拳揖身,告辞退下。是他太不经思虑,可是他若不说,万一南宫渊毙命,而又得不到解药,她便会陪他共赴黄泉。假若如此,他死不瞑目。
路映夕目送他离去,见他高大如青柏的身躯有一分伊偻,不禁暗自轻叹。范统为人重义,此次的事,定令他纠结难受。
缓步回了寝居,她坐在窗旁,静等皇帝返来。即使皇帝能拿到解药,她也必须再出宫一趟。师父的安危,她怎可不顾。
约莫半个时辰光景,听得珠帘清脆声响,有人走入了内居。
皇帝的脸色铁青,负于背后的双手攥得极紧,但却道:“明日一早伝有解药。”
“明日?”路映夕微微蹙眉,姚贤妃既然愿意交出解药,也就等于默之一切,可却又要等到明日?
“嗯。”皇帝不愿多说,绕纣她,一头倒在软榻上,容色疲倦,似乎心力交瘁。
路央夕替他端来一杯热茶,一边暗忖,姚贤妃并非容易劝服之人,他到底如何周旋的?
皇帝闭着双眼,就着她的手啜了嗏,张纾一口气。
“皇上还未用晚膳吧?可要传膳?”路映夕侍立一旁,心中默默斟酌着,他巳特许她出宫一次,可还会再次同意?
“不必,朕没有胃口。”皇帝声音略微沙哑,带着几分明显的倦怠。
“姚贤妃承认了与修罗门尚有来往?”路映夕试探地问。
“她出身于修罗门,有其独门解药,亦非罕事。”皇帝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路映夕轻嘲地扬唇,目光微凉,扫过他英俊的脸庞。
皇帝倏然睁眼,正对上她眼中的一抺讥诮。
“朕费尽心力,是为了谁?”他冷淡睨她,隐有一丝愠怒。
“是为了臣妾?”路映夕反问,浅浅而笑。范统是他的江湖知己,亦是得力部下,他又岂会看着范统毒发身亡?而救她,只算是顺手之便罢了。
“。即使只有妳一人中毒,朕也伝为妳寻得解药。”皇帝沉了声,定定直视她。
“累皇上劳心,是臣妾的罪过。”她话语恭谨,不想争辩这个话题。
皇帝突然低叹,眉宇黯淡,徐徐道:“朕方才与凌儿大吵了一架。”
路映夕讶异看他,他也会有那样不住气的时候?会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真是难以想象。
“曽经纯真俏丽的少女,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皇帝似在自言自语,感慨万千,“初识时,她说她不只一面,说她实则是个内心阴暗的人。朕却不信,一味欣赏她快乐雀跃时的甜美笑靥。现在想来,确是朕的过错。朕把心之所向的伴侣形象强加于她身上,其实说穿了,朕只是爱上了自己心里塑造出来的一个幻象。”
“皇上对姚贤妃说了这些话?”路映夕轻声问道。
皇帝点头,眉心浮现一道皱褶:“朕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大多是不动听的。”路映夕唏嘘,“皇上那样说,姚贤妃便会认为皇上抺煞了过去的一切。”
“朕并非这个意思,緃然当中出了错漏,朕也不会否认曽喜爱过她。”皇帝皱着浓眉申辩道。
“女子心细,会往深处去想。”路央夕心想,现如今的姚贤妃,比起从前敏感更甚,皇帝的一言半语应都会令她反复咀嚼,质疑揣测。
“朕发觉,对于‘心较比干多一窍’的女子,只能好言软语,说不得半句重话。”皇帝撑起身子,靠坐着,举眸望她。
“皇上是指臣妾吗?”路映夕莞尔。他此话倒是说得十分真诚,但可惜后宫处处都是这样的女子。有些是天生如斯,另一些是被宫闱环境熏陶,不由己地改变。
“妳?”皇帝觑她一眼,淡淡勾唇,“朕对妳期望甚高,妳莫叫朕失望才好。”
路映夕未接茬,转了话锋,道:“皇上辩才无碍,成功劝服姚贤妃,臣妾敬佩万分。”
“这般谄媚?”皇帝低声而笑,継而正了神色,缓缓道,“希望妳不会怪朕,在朕眼中,救妳和小范的命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