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连下了三日,京都城中白茫茫一片,青瓦黑檐上覆着皑皑的白雪,满地皆是厚厚的积雪,只要有人走动就会听見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日辰时,天色灰蒙,雪絮不断飘落。在皇宫的南门,靜悄悄地停驻着一輛简朴的马車。马夫身穿淺灰色的棉袍,头戴絨帽,微低着头,似石雕般靜坐車头不动。
而马車內,佈置豪华舒适,大异于外覌的简朴。整个車厢里都鋪着軟綿的羊毛毯,可坐可躺。角落里燃着兩座小暖炉,袅袅冒着热气,熏得車厢內暖若春日。
車中的兩人保持着怪异的沉默,各自盯視着厢壁,仿如发怔出神,良久无言。
“罢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打破了窒闷的沉寂。
“嗯?”路映夕抬眸望向他,輕声疑问。
“朕不送你出城了。”皇帝身着紫色便服,裏着白狐披风,看上去尊貴倜傥,而面上神色淡淡,未显感伤或不舍,只是眸光份外沉凝,仿佛結了一层冰,不让情緒外露。
“好。”路映夕点了点头,淺淺一笑,便就抿唇不语。
“照顧好你自己。”皇帝话语寥寥,停頓刻,又添一句,“和我们的孩子。”
路映夕再次点头,靜靜望他。
皇帝起身欲离去,但終是頓住,向她伸出手,輕輕抚上她的小腹。平坦如常,感覺不到絲毫异动,可却令他莫名地心头发熱。
仅是一小会儿,他就收回手,对上她沉靜如水的眸子,凝望須臾,再没有言语,轉头下了马車。
鵝毛般的雪花,紛飛洒落,他大步疾行,离车越來越远,神情也就越來越冷。他的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現在却要被另一个男人帶走。这种妥協,帶着強烈的耻辱感,烙印在他心里。
馬车內,路映夕掀开帘子的一角,寒風瞬時吹入,令她不禁哆嗦了一下。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愈行愈远,逐漸消失于她的視野。在这一刻,她的心酸得有些发疼。
“该走了。”駕车那人沉穩地出聲,示意侍立馬车旁的晴沁上车。
路映夕擱下帘子,低低叹息,閉上了微湿的眼眸。
外面風聲呼嘯,疼意蕭瑟,大雪翻飛。
她闭目听着風雪聲,心中突地一凜,本能地低伏身子,双手护住腹部。
只听“咻咻”数聲輕响,几支利箭穿透车帘,直射入车厢內。
“映夕!你沒事吧?”南宮淵一貫溫潤淡泊的嗓音變得忧急,匆匆道,“在车內待着,別出來!”
路映夕定了心神,揚聲回道:“師父,我沒事!”
打斗聲清晣傳來,她屏息凝神,听得出已惊動巡守的侍衛,便也不急着外出相助。她現今怀着身孕,應当要万事小心。
不再有飛箭射來,但周遭的杀氣似乎越发浓重,路映夕暗暗戒备。
果不其然,驟然一聲嘭响,有人重重擊拍车厢,剎時馬车震動,馬匹嘶叫。
路映夕立時氣运丹田,飛身出了馬车。稳稳落了地,便就見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持劍袭來!
她閃身避开,眼角瞥見師父與侍衛正與一帮黑衣剌客纏斗,无暇分身,只得提起內勁,全力反擊。
这蒙面之人劍法精湛,且招招狠辣,竟直攻她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