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映夕在幕容宸睿身后悄声嘀咕起来,说了会儿,然后才淡淡含笑地目视前方。
慕容宸睿的俊脸上添了一抹神采,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朕决定带凌儿回京都,葬八皇陵。
不远处的那黑衣男子显然一怔,没有料到他竟答应得这样干脆,不由生起疑虑来:“此话当真”
“自是当真。”慕容宸睿神色笃定,威仪而不容置疑。
黑衣男子将信将疑地皱眉,问道:“你敢亲手抱着师妹回京都?”
“此去京都路途尚远,朕不可能一路抱着凌儿,但朕会亲手抱凌儿上马车,如此你可满意?”慕容宸睿平缓回道。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下,心想如此也算是逍照了帏妹的遗言,便大声道:“我要看着你亲手抱师妹上马丰如果回到京都之后,你失信食言,我修罗门必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宸睿也不赘言,大步向他走去,直至姚凌尸身之旁顿住脚步。此时距离近了,低头凝看姚凌的面容,皓白月光之下惫显得她的模样惨不忍赌,慕容宸睿不禁逸出一声低叹。
见他流露出怅然之色,黑衣男子也受了感染心痛地蹲下身,欲要与心爱的师妹拜别。
只在眨眼间,慕容宸睿陡然伸指一点,正中黑衣男子的后背!
黑衣男子未及防范,被点了麻穴,怒极嘶吼:“慕容宸睿你车鄙无耻!在师妹遗体之前居然还使这下流招数。”
慕容宸睿语气平淡地道:“正是因为在凌儿遣体之前,朕今日饶你一命。朕方才说的话,也会兑现。朕会亲手抱她上马车,带她回京都,葬她入皇陈”
黑衣男子瞪大双眼,怒视着他,并不相信。
慕容宸窖不再解释,径自脱下外狍,裹住姚凌的尸身,继而轻轻地抱起来。虽是尸臭刺鼻,但他面色寻常,没有一丝嫌恶。
黑衣男子瞪着他,一时心绪翻涌,又悲又恨又感伤。慕容宸睿确实没有食言,他确实亲手抱起了师妹,可是都狡诈地用衣衫隔绝,分毫也不碰触师妹的肌肤!但这样的做法,并不算违背了师妹的遗愿。卑鄙阴险的慕容宸睿
慕容宸睿抱着姚凌折回,将她放置于马车内凝望她青紫发胀的脸庞,低低地叹息。凌儿,这是朕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愿你喝下孟婆汤之后忘记今生所有不愉快的事,下一世能做一个快乐幸福的人。
深望她最后一眼,他放下马车帘子,走回路映夕身边。
路映夕微微一笑,举眸看他,温声道:“看来我们只能占用范兄的马车了。
慕容宸睿颔首,眺目望向被骑兵包囤的众修罗门弟子。原有三十几名的黑衣刺客,大半已倒于马车边,另有十多名被制服。此次遭袭因为事前做足防备功夫,所以士兵中几乎没有伤亡。而修罗门经此重创,加上门主中毒命不久矣,大势已去,估计会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
“宸,该启程了。”路映夕轻声提醒,转而与前面护驾的侍卫交代了几句。
“嗯。”慕容宸睿收敛心中的感慨,携她向另一辆马车走去。
打斗过后的混乱现场,自然有侍卫会处理。那名保持跪姿的黑衣男子,眼睛中闪着悲愤光芒眼睁睁看着自己门下的弟子一个个当着他的面被处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爱募多年的师妹就此远去,再难按捺胸腔里巨大的悲恸,骤然闻喉咙里爆发出一串如兽般的吼声,惊破这幽谧的深夜。
路映夕和慕容宸睿已上了马丰,听见那饱含激烈情绪的吼声,也都感到几许喟然。
马队重新上路,车轮滚滚,铁蹄嗒嗒作响,而那野兽般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可却持续着没有停止。
他在以内力冲破穴道。路映夕轻轻地道,明眸中浮现浅浅的悲悯。
“强行冲破封穴只会令他休内的毒素加速窜行。”慕容宸睿接言道。
“当毒素深入五脏六腑,便只有七日之命。”路映夕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心里不免有些负疚。是她吩咐侍卫,当着那黑衣人的面处置被擒的修罗门弟子,虽然即使她不说,那些修罗门的人也必被处死,但她终是使了计。
“七日,他等不到我们回京都也看不到安葬姚凌的皇榜昭告。”慕容宸睿凝目看她,出言宽慰道:“夕,此计虽是你所想,但却是由朕所做,你不必有任何愧疚感。朕会以皇妃之名安葬姚凌,恢复她生前曾经的封号,风光厚葬。
路映夕点了点头,清美的脸上掠过几丝感叹。姚凌一生所希冀的,至死都得不到,慕容宸睿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也算得上有情有义了。
车湘里一直沉默着的范统,听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拧起浓眉,低声咕哝道:“姚贤妃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之前行刺过皇上和皇后,死后还能够风光大葬。”
路映夕耳尖地听清他的咕噜,不由漾唇一笑。在范统的想法里,没有那么多弯弯曲曲纠结的恩怨,他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好人应有好报,坏人不应碍到上天的厚赐。可是这个世上其实有讦多事并不适用非黑即白的道理,也鲜少有纯粹的坏人好人之分。
马车上,还有一人,那便是正在用小火炉煎着安胎药的王婕。听到范统的自语,她转眸瞥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先前她听过他提起一些姚凌的事,深觉女子若此,活着钝属累已累人。
“娘娘,该喝药了。”紫砂壶内的汤药咕噜噜地响着,王婕打开壶盖看了看,便浇灭了火苗。
“这么烫,你就这样让皇后喝?”范统低低地冒出一句不满的话。
路映夕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故意添乱,道:“范兄,你何时变得这么细心休贴?”
范统斜眼睨她,对她也十分不满。这些天她一逮到机会就挑他的刺,似乎非要看至他和王婕吵起架来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