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柔抱歉地拍拍张燕的肩膀,小声说道:“飞燕兄,那你看,这帮人怎么处理?是不是杀了?杀了,可以狠狠地打击鲜卑人的士气,可以激怒他们,逼得他们怒气冲天不顾一切地主动攻击我们,这对我们非常有利。如果我们能在千里之内的大漠里诛杀鲜卑主力,那就无须深入大漠两千里寻找鲜卑主力决战了。”
张燕在大帐内来回走了两步,低头沉思不语。
阎柔不耐烦地说道:“鲜卑人杀了我们多少人你难道不知道?我自小父母就被鲜卑人杀了,我自小就跟着马匪在北疆袭杀鲜卑人,我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对付鲜卑人?他们杀我们,我们就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张燕摇摇头,指着帐外说道:“射缨彤、射虎兄弟就在外面,木桃、木李兄弟也在外面,我们这八千铁骑里有三分之一都是鲜卑人,你这样大开杀戒,对军心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将军大人远击大漠,是要开疆拓土,是要臣服鲜卑,不是要灭尽鲜卑一族。所以,这人不能杀。”
阎柔顿时怒火上升,瞪着一双大眼说道:“我是马贼,你是逆贼,我们都是贼,我们都杀人无数,我们有什么区别?今天该轮到我们大开杀戒的时候,你却要我放下屠刀,你是不是脑子坏了?”阎柔越说越生气,甩手就要离帐而去。
张燕一把拽住他,诚恳说道:“子玉,你不要生气。这些人不仅仅是魁头的家小,还有鲜卑王廷的许多贵族,杀还是不杀,都将影响到将来战局的发展,所以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好。我们先把他们押回马城,然后禀报将军大人,请将军大人定夺,你看如何?”
阎柔强压怒火,冷哼一声道:“你是将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张燕点点头,指着前来禀报的乌丸小帅问道:“可发现了和连之子骞曼?”
那小帅摇头说不知道,估计是没发现。
“再去找,把弹汗山彻底翻一遍,看看有没有?”张燕说道,“这个小孩很重要,一定要找到。”
那个乌丸小帅急忙施礼离去。
“飞燕兄,魁头刚刚北撤,距离我们不远,我带人先追上去。”阎柔待那个乌丸小帅离帐之后,立即对张燕说道,“我带射缨彤和李溯两个铁骑营先走,你随后跟进,我们在朝天原会合。”然后也不待张燕说话,掉头就走了。
张燕伸手欲喊,但想想又算了,他望着阎柔的背影,消瘦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杀气。
“传令孙亲,立即率军跟在阎大人后面继续北上。”
“请代郡乌丸大人冉冉到大帐来一趟。”
八月十五,西部鲜卑,沉沙原。
建威将军徐荣在恒祭和燕无畏两营铁骑赶到灵武谷之后,立即率恒祭、燕无畏、狂风沙、聂啸四营铁骑,华雄、杨震、寥磊、杨淳四营步卒共三万大军翻越了贺兰山,悄悄赶往距离北地郡六百里外的沉沙原。沉沙原是西部鲜卑狂沙部落的领地,狂沙部落的大帅就是律日推演。一路上,汉军斥候在狂风沙的亲自带领下深入大军前方一百里斩杀了数批鲜卑斥候。
汉军连续行军五天后进入了一个小沙漠。向导说这个小沙漠因为形似驼峰故叫驼峰沙漠。过了这个小沙漠再往北六十里就是狂沙部落了。到了沙漠边缘的时候,狂风沙带着数百名斥候和大军会合了。
徐荣命令四营铁骑一万六千人立即整军出发,疾驰六十里攻杀狂沙部落,“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四营铁骑犹如决堤洪水一般,浩浩荡荡地冲出沙漠,呼啸向前。
鲜卑人惊呆了,居住在沙漠边缘的几百狂沙族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铁蹄践踏一空。不久,凄厉的牛角号声响了起来,无数道狼烟冲天而起,鲜卑人狼奔豕突,鬼哭狼嚎,四下逃窜。
律日推演看到大漠上滚滚狼烟,知道汉军杀来了。从西疆惨败而归后,他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狂沙部落只有三千多骑,根本不堪一击。
“大帅,你快走,我带着铁骑掩护你。”芒正箕飞马而来,大声叫道,“快走啊。”
律日推演背着手,神情平静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苦涩地一笑,“走?我到哪去?”
芒正箕被律日推演绝望的眼神吓了一跳。这时,从远处隐约传来了战马的奔腾声,脚下的地面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芒正箕惊惶失措地叫道:“大帅,你快走吧。”
律日推演摇摇头,“没了部落,没了铁骑,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既然生在这块土地上,就应该和这块土地生死与共。”他看看芒正箕,笑着问道,“狂沙部落的勇士们都来了?”
“都来了,大帅。”芒正箕恭敬地回道。他看到律日推演心意已决,随即不再劝说。律日推演说的对,没了部落,没了军队,到哪都是一条任人宰割的狗。与其生不如死,那就战死疆场吧。
律日推演翻身上马,面对惊恐不安的将士们,举矛狂呼:“狂沙部落的勇士们,为了这块土地,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誓死奋战,誓死……奋战……”
“呼嗬……呼嗬……”
律日推演纵马狂奔,声嘶力竭,“呼……嗬……”
三千铁骑紧随其后,义无反顾地杀了上去。
徐荣眯起眼睛,望着象狂飙一般飞射而来的鲜卑人,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擂鼓……吹号……准备攻击……”
沉沙原上,汉军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掀起冲天狂澜,一路咆哮着以无坚不摧之势倾泄而下。鲜卑人就像一抉拦路坚石,毫无惧色地迎了上来。
徐荣蓦然睁大双眼,长戟前指,纵声狂吼:“兄弟们,杀上去,杀……”
霎时间,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冲天而起,士气如虹的汉军铁骑蜂拥而上,转眼就把三千鲜卑人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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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洛阳。
皇帝的大婚办得非常隆重,洛阳上下都沉浸在喜气里。
这位新妃子姓唐,出自颖川唐氏世家,祖上数辈都曾在朝为官,其父唐瑁乃颖川大儒,现为颖川太守。这门亲事是太后的母亲舞阳君亲自订下来的,先帝也很满意,所以一切办得都很顺利。不过,让舞阳君感到奇怪的是,这次皇帝大婚主事的都是朝中大臣,而在宫内进进出出的很多小黄门、黄门侍郎也都是长胡子的世家子弟,过去很熟悉的一帮老中官却一个也没看到。
舞阳君于是就问太后,赵忠赵侯爷怎么没看到?老亲家张让张侯爷怎么也没看到?还有郭胜郭侯爷,她和我们家有几十年交情了,怎么也没看到?都病了?
太后想到这事就生气。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自己的母亲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哥哥现在大权独揽,强横霸道,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甚至连本宫他都敢威胁。”
舞阳君觉得儿子做得太过份了。正好这天大将军何进进宫拜望母亲,舞阳君就把这事说了一下。她絮絮叼叼说了许多,说郭胜如何如何对何家有恩,说赵忠如何如何帮助何家,张让就更不用说了,自己的亲家,怎么说胳膊肘也不会往外拐。何进一个劲地点头,好象都听进去了似的。
出宫之后,何进立即召见袁绍。何进愤怒地责问袁绍道:“怎么到了今天,这些奸阉还在京城?你这个司隶校尉都在干什么?难道连把几十个奸阉赶出京城的事你都做不好?”
袁绍无奈地说:“下官找了各种借口,把该抓的都抓了,但这些人转眼就被骠骑将军拿着太后的懿旨带走了,下官怎么办?下官总不能抗旨吧?赵忠、张让那些侯爷我就更不敢碰了。”
何进气道:“多带人马,立即给我挨家挨户地去赶,不走的就给我捆起来送出京城。”
赵忠、张让,郭胜等老中官大为恐慌,纷纷重礼贿赂舞阳君和骠骑将军何苗,请他们向太后和大将军求情,让他们留在洛阳。
赵忠和郭胜跪在舞阳君面前老泪纵横地哭诉道:“大将军下令各州郡的府衙抓捕我们的宗族亲人,抄没我们的财产,我们就是回家也是死路一条啊。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反正我们也老了,活不了几年了。”
张让的儿媳是何太后的妹妹,张让为了全家的性命,竟然不顾上下尊卑,跪在自己的媳妇面前磕头哀求。何太后的妹妹哭哭啼啼地跑到母亲舞阳君面前替自己的公公说情。舞阳君心里不忍,匆忙入宫觐见何太后。舞阳君说,这大汉国天子最大,其次就是太后最大,谁要是不听天子和太后的圣旨,那不就是谋反吗?
八月十五,何太后下诏,让诸常侍和部分宦官入宫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