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笑笑,“我立即急告大将军,请他派楼船到郑县来接。”
“恐怕来不及了。”皇甫鸿说道,“今夜天子赶到新丰,两天后就能到达郑县,大将军肯定来不及派船相迎了。”
“皇甫大人可以奏请天子在郑县多歇几天。”庞德拱手说道,“我率两万铁骑在此阻击追兵。”
五月初八日,郑城。
张济和王方率军急速赶到城下。
郑城城门大开,城上大纛飘扬,士卒往来巡视,一切正常。
张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王方说道:“过了郑城再走一百多里就到了华阴。只要到了华阴,我们就安全了。”
“大将军还在河东,你怕什么?难道你怕大将军带着大军来抢天子?”王方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哈哈笑道,“文和说了,大将军不要天子,他巴不得我们早早跑到潼关去,把关中让给他。”
“我觉得文和的想法有点不对。”张济迟疑了一下,对王方说道,“大将军带着大军和袁绍、韩遂在长安城下血战,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了,我们再去捡便宜,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们想得到的事,大将军难道想不到?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王方看到张济一脸严肃,不好意思嘲讽他,于是低头想了想,“如果我是大将军,我就先把天子抢到手,然后把李?、郭汜这些混蛋都杀了。等到后顾之忧没有了,我再去和袁绍、韩遂决战。”
“我也是这么想。”张济忧心忡忡地说道,“文和总是说大将军勤王是假,但大将军一直尊奉当今天子,这两年也一直给朝廷上缴赋税。关中受灾的时候,他还遵从天子旨意,不遗余力地给关中输送赈济钱粮。你说,大将军勤王怎么会是假的呢?大将军如果不想勤王,那他给朝廷上缴赋税,给关中输送赈济干什么?”
王方越想越是不安,“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如果大将军悄悄派军队抢在我们前面占据了华阴城或者郑城,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我也只是估猜而已。”张济叹了口气,“他们好不容易握手言和,同意合兵一处,带着天子到潼关避难,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如果这时候我突然说大将军可能在郑城和华阴城一带伏击我们,那他们还怎么会到潼关?这不是节外生枝,没事找争嘛。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
王方点点头,“文和避重就轻,故意隐瞒大将军伏击我们的可能,极力怂恿我们带着天子到潼关避难,估计也是从大局考虑。不过……”他心存侥幸地说道,“也许,我们杞人忧天了,文和的猜测可能是对的。大将军毕竟是一个人,不是神仙,他不可能事事都算无遗策。”
就在这时,郑城城内突然鼓声四起,三股狼烟冲天而起,直上九霄云外。
张济和王方脸色大变,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震骇万分。
于毒单人独骑,慢悠悠地晃到了城外。
他是一个校尉,见到骠骑将军张济和镇西将军王方应该下马行礼,但他眼睛向天,睬都不睬。
张济、王方和北疆军诸将屡有对阵。大部分关西、河东的北疆将领他们都认识,但这个人他们却不认识。张济心中惊疑,感觉到大将军的刀已经出鞘了。他猛踢马腹,战马痛嘶一声,飞驰向前。
“我乃骠骑大将军张济,你是何人属下?”
于毒咳嗽了一声,看看他。然后又咳嗽了几声,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叫于毒,大将军帐下的一个小校尉。”
于毒的声音不大,但传到张济的耳中却犹如惊雷,让他骇然心惊。一双浓眉顿时皱到了一起,眼睛里霎时露出一丝深重的杀气。于毒是黑山黄巾军的大首领,名震天下的叛逆。大将军让他带着军队奇袭郑城,阻挡天子东上潼关的脚步,其用意不问可知,大将军果然要杀人了。
“久仰久仰……”张济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拱手为礼,“于大人的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于毒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尽是鄙夷之色,一言不发。
张济很是无趣,怒火不由上冲,语气马上森严起来,“天子车驾东去潼关,你速速开城相迎。对了,袁绍的大军已经追到霸陵了,正在和虎威将军庞德对峙,你带着大军即刻前去支援。”
于毒冷笑,“我奉大将军令,在此迎接天子,护送天子乘船去河东。”接着他双眼蓦然睁开,大喝一声,“天子在哪?”
张济气得咬牙切齿,握刀的手不停地抖动着,恨不得冲上去一刀砍了这个猖狂的逆蛾。大将军,你也太狠了,竟然让一个黄巾逆贼来护驾。你这不是要勤王,你这是要弑君啊。今天我就是战死,也不会把天子交给于毒。
“于毒,带着你的军队离开郑城,我饶你不死。”
“天子在哪?”
“我再说一遍,立即把路给我让出来。”
“天子在哪?”
“于毒,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好。”于毒猛地举手狂吼,“不交出天子,你就休想再进一步。”
于毒调转马头,打马向城内如飞而去,“关上城门,一决生死……”
张济和王方并肩站在高坡上,望着正在准备攻城的各部大军,神情非常紧张。
“这一打,我们就和大将军彻底撕破脸了,大将军如果带着几万大军一拥而上,我们怎么办?”王方用力咽下一口口水,犹豫不决,“天子如果死了,大将军可以说是我们杀的,也可以说是黄巾军临阵叛变,被黄巾军余孽杀的。反正都不是他杀的,和他没有关系,所以我觉得还是不打好。不打,我们就能倚仗天子威胁一下大将军。”
“不打?不打行吗?”张济指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大纛,怒声说道,“那是黄巾军,是黄巾军,我们不打他,他会打我们的。不管谁先动手,大将军都会率军杀来,他已经下决心要杀我们了。贾文和那个混蛋,这次害死了我们。”
斥候从各处纷纷打马而来。
郑城北面的渭水河上,北疆军的数百艘战船正在靠岸,其中有五艘可装载千人以上的楼船。从渡口到郑城只有四十里路,半夜时分,北疆军的援军就能赶到城下。
郑城南面的崇山峻岭里,隐约可见北疆军的旗帜,不知道是北疆军的伏兵,还是北疆军的疑兵之计。
张济背着手,在山坡上团团乱转。郑城高大坚固,城楼上的守军数量也不会少于五千之数。要想在半夜之前攻下城池,似乎有点痴人说梦。
“退回新丰城吧。”王方坐在草地上,六神无主。
“来不及了。”张济摇手道,“我可以肯定,只要郭汜的人马离开新丰城,新丰城随即就会落入庞德之手。”他抬头看看远处的大山,仰天长叹,“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北有渭水,南有大山,我们算是走到绝境了。”
“我们三万多人保一个天子还保不住?”王方随手从地上拔起一根野草,含在嘴里不停地咀嚼着,“现在袁绍、刘表、韩遂、马腾的十万大军就在长安附近,这个时候大将军还敢调集十万大军来打我们?如果北疆军被我们缠住,袁绍和韩遂趁机率军掩杀,北疆军如何应敌?大将军就不怕自己兵败关中,从此一蹶不振?”
张济苦笑,“大将军要杀我们,不一定非要动用武力。”
“我们粮草辎重太少,大将军只要把我们围在新丰城和郑城之间,要不了一个月,我们就会被活活困死。”
“将士们没有饭吃,马上就会乱。那几千羌人首先就会倒戈,他们跟着韩遂来关中的目的是要钱财,要食物,没有吃的喝的,他们还跟着我们干什么?其次就是我们自己。大家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谁还会顾及天子?还会顾及昔日的兄弟之情?不互相残杀,不互相出卖才是怪事。到时候大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歼我们。”
王方瞪大眼睛望着张济,眼里露出一丝恐惧,“大将军太狠了。”王方恨恨地骂了几句,然后用力嚼着嘴里的野草。由于用力太猛,动作太快,牙齿突然咬到了腮帮子上。王方痛得大叫一声,一口吐出了嘴里的野草。被嚼的稀烂的草茎连同猩红的血迹落在绿色的草地上,分外醒目。
张济和王方望着那块血迹,心里一阵惊悚。
“打。”张济一跺脚,大声吼道,“给我攻城。”
“急告李?、郭汜,加快速度,急速来援。”
“派人翻过大山,向潼关求援,叫张绣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华阴城。”
五月初八日,黄昏,鸿门亭。
夕阳如画。
吕布、赵云、张辽、姜舞、穆斯塔法轻策战马,奔走于山野之颠,扬鞭笑谈,意气风发。
“奉先兄,你看,他们来了……”赵云驻马停下,指着远处扬起的一抹烟尘,高兴地说道,“我给你介绍几位大漠上的悍将。”
庞德、卫峻、刘冥、狂风沙和聂啸带着亲卫骑一路狂奔而至。
赵云和庞德、卫峻等边郡将领有的是多年未见,有的也分手有一年半载了,此次再见,大家无不兴奋异常,把手言欢。
“子龙,你何时到的关中?”庞德惊喜地问道,“你不是在冀州吗?”
“大将军叫我来,我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日夜兼程而来啊。”赵云笑道。
“你什么时候渡河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将军要我们沿着渭水河北岸昼伏夜行。我们故意隐瞒行踪,你当然不知道了。”
“新丰城拿下了?”卫峻问道。
“拿下了。”赵云说道,“明天,麴义大人带着大军到新丰城和我们会合。”
“大将军呢?”
“大将军在关西。”
“在关西?”庞德和众将面面相觑,惊疑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