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要是叛军今晚不袭营,我们是不是就这样站一夜?”周山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合混不清地问道。
“你可以在马背上睡一下。”颜良冷笑道,“但是如果脑袋掉了,你到了地底下可不要骂我,我可一再警告你了。”
“昨天晚上已经站了一夜。”周山不满地埋怨道,“白天事情多,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睡了一下午,当然精神好了。”
“再忍忍吧。”颜良瞥了他一眼,“等到了平阳亭,你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小黑和棍子并排坐在草地上。
小黑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棍子抱着脑袋呼呼大睡。跟随大军连续作战两个多月,小黑已经融入了军队,他已经象一个老兵了。在白马、濮阳战场上,小黑作战很勇猛,前前后后杀了四五个敌人,在新兵里也算是脱颖而出了。
这两天大军的作息突然改了。白天睡觉,晚上全副武装坐在草地上数星星,让小黑觉得很新鲜。队率黄统告诉他,不要没事数星星,要抓紧时间睡觉。这是打仗,不是开玩笑,没有体力,会把小命送掉的。
小黑聚精会神地看着星星,心无旁骛,好象在看一副精美的绣画一般,直到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响,才突然把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鼓声越来越密集,惊心动魄,让人血脉贲张。
“开战了,开战了……”黄统一脚踢中还在懵懵懂懂的棍子,大声叫道,“都精神一点,精神一点。”
黄统的喊声还没停下,传令兵的叫声就四处响了起来,“大人有令,急速后撤,急速后撤。”
黄统和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仗还没打就要后撤。
杀声震天。
夏侯渊、高干带着前锋军气势汹汹地杀进了北疆军大营。
北疆军毫无防备,猝不及防,将士们一哄而散,抢在敌人杀进大营之前,逃进了黑暗。
夏侯渊望着丢弃一地的军械和辎重,极其兴奋,“传令,追,给我追上去杀……”
高干及时找到了夏侯渊,“夏侯大人,情况有点不对劲。北疆军不可能跑得这样快……”
夏侯渊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能成为一国之相,能统帅一军之兵,不过是沾了袁绍的光而已,有个屁本事。先丢了濮阳,后来又在白马大败,被北疆军打怕了。
“这些北疆军都是冀州七大营的兵马,说白了就是种田的农夫,除了武器比黄巾军的精良外,其它的都和黄巾军一样。”夏侯渊不屑地挥挥手,“高大人不要犹豫,立即追,免得丧失了歼敌的机会。”他大呼小叫着,带着一帮亲卫骑呼啸而去。
高干无奈地摇摇头。也许自己真的是被北疆军打怕了,当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自已竟然不敢相信。肯定是自已多虑了,高干不再胡思乱想,带着军队随后杀进。
白鱼亭,燕城东北六十里。
一轮艳红的朝阳高悬天际。
刘备抬头看看天色,神色异常凝重。
北疆军逃跑的速度未免太快,而且逃跑的方向也令人怀疑。按道理,在混乱中,有一部分人马肯定会慌不择路,直接向北逃往距离黄河最近的清水口。但到目前为止,斥候在往清水口的路上没发现一个北疆逃卒。北疆军在逃跑过程中,还能保持逃跑方向的一致性,这不能不让人怀疑。
斥候飞奔而至。夏侯渊和高干两位大人已经追上了北疆军,双方打了一仗,北疆军逃跑得更快了,一路上到处都是北疆逃卒丢弃的军械、粮食,甚至还有绢帛钱财。两位大人认为北疆军已经无法组织反击,他们要一鼓作气,打下白马城。
刘备和辛评互相看看,都觉得很意外。颜良的军队在河南苦战一个多月,转到白马战场后,马上又是连战连捷,如此强悍的军队,竟然轻轻松松被自己一次夜袭打败了?而且还败得这样惨,连钱财都丢弃不要了?
“颜良的军队连续奋战两个多月,将士们疲惫不堪,打到燕城也许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力气,让他们变得不堪一击,都成了强弩之末了。”辛评笑着说道。
刘备盯着他,一言不发。辛评说这话的语气无力,底气也明显不足,或许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极为勉强的解释。他回避了刘备的目光,神情忐忑不安。
“我熟悉北疆军,比你们所有人都熟悉。”刘备用力一挥手中的马鞭,大声说道,“急告夏侯大人,高大人,保持距离,不要追得太快,这肯定是北疆军的诱敌之计。请他务必小心谨慎,不要中计被围。”
话音未落。就见十几个斥候从东北方向狂奔而来,战马几乎要腾空飞起,一看就知道发现重大敌情了。
刘备脸色当时就变了。
北疆军的张绣、宋宪、赵虎、胡车儿带着八千大军突然出现在白鱼亭,挡住了刘备前进的路。
刘备立即命令两万大军重整阵列,向北疆军发起攻击,力图突破北疆军的防线,把夏侯渊、高干救出来。
“急告丞相大人,前锋军被围,请丞相大人急速来援。”
曹操接到刘备的急报,脑袋一晕,背后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
中计了。
“急告刘备,撤回燕城,撤回来。”曹操一把扔掉手中的竹简,从案几后面一跃而起,飞一般冲出了屋外。
“大人,大人你要去哪?”程昱、郭嘉、毛?等人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面,连声叫喊。
“我去接应大军撤退。”曹操的叫声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中午,平阳亭。
赵云、刘冥、兰嵘三人驻马高坡,望着远处驰道上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北疆士卒,一个个喜笑颜开。
“大人,下次碰见虎头将军,我们可要好好取笑他一番。”刘冥捋须大笑,“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虎头将军这样狼狈吧?”
“算了吧。换了你,早给敌人一刀剁了。”赵云笑道,“从燕城跑到这里有将近一百里的路。你跑跑瞧瞧,估计你还没有跑一半路就要在地上爬了。”
“虎头将军为了诱敌上钩,不惜以身作饵,胆量惊人。”兰嵘很兴奋地说道,“能看到北疆第一悍将的狼狈样子,这趟中原之行算是没有白跑。”
三人大笑。
斥候急速驰来。叛军距离这里还有十五里。
“怎么这么慢?”刘冥奇怪地问道,“这追兵的速度未免太慢了?这样也能追杀对手?”
“回大人。追兵一路上捡取我们丢弃的钱财,还有人互相打起来了,所以速度上慢了很多。”斥候躬身回禀道,“这些追兵速度极快,一路上追上了我们三次,杀了我们好几百人。后来虎头将军下令丢弃财物,我们才总算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哼……”赵云冷笑一声,“他们活不长了,让他们临死前高兴一下吧。”
斥候刚刚离开,颜良的传令兵就到了。虎头将军交待,全歼敌军后,飞速驰援白鱼亭。现张绣大人正率军在白鱼亭堵截敌人的第二批追兵。虎头将军要三位大人不惜一切代价,重创叛军,把叛军打回燕城去。
赵云收好颜良的手令,和刘冥、兰嵘打马向坡后驰去。
山坡下,一万铁骑大军正列队而立,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中午,白鱼亭。
刘备指挥大军连续攻击,但北疆军就象一抉磐石,纹丝不动。
辛评把亲临前线指挥的刘备喊了回来,“玄德,我们中计了,还是撤吧。”
刘备杀得性起,气喘吁吁地半天没有说话。
“玄德,我在白马失败的事你难道忘记了?”辛评着急了,也不管自己的脸面了,把当日的作战经过简要说了一遍。“这些事,我在燕城已经对你详细说过了。你想想,今天这一仗和我那一仗是不是有相似之处?颜良一定在平阳亭方向埋伏有大军。他把夏侯渊和高干吃掉了,马上就会一泄而下,把我们也包围起来。”
刘备愤怒地一甩手,恨恨地骂了一句。
“如果颜良根本没有派军队去支援河内,那么平阳亭方向至少有三万大军。以三万大军围歼急行百里已经疲惫不堪的前锋军,还不是手到擒来?快走吧,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一旦被北疆军包围,凭孟德兄的一万人,不但无法救出我们,连燕城都会丢掉。”辛评面孔通红,急得直冒汗。
刘备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渐渐冷静下来。自己打了一上午,寸步未进,看样子想把夏侯渊那一万人马救出来是不可能了。现在退回去,燕城方向还有四万人,还能和北疆军继续对抗,但如果自己把这两万人断送了,北面战场就是一溃千里之局,再也没有挽救的可能了。
“撤……”刘备咬咬牙,断然喝道,“撤回燕城。”
战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剧烈地颤抖着。
一万铁骑大军如江河决堤一般,呼啸而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战场,把所有的东西都席卷而去,只留下片片血肉模糊的污迹。
叛军士卒遭受了灭顶之灾。他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们疲惫的身躯因为恐惧甚至连奔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没在数不尽的马蹄之下。
夏侯渊的战马被射中了,惨嘶着一头栽倒在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拽掉歪斜的战盔,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队铁骑绝尘而来。
高干眼明手快,伸手抓住夏侯渊的衣甲,把他腾空拉到了马背上。
“走,逃到前面树林里,快,快……”
有了第一次逃跑的经验,这次他镇定从容多了,并没有因为背后铺天盖地的铁骑而吓得肝胆俱裂。
晚上,刘备率军撤回燕城。
曹操强忍悲痛和沮丧,和众人紧急商议应对之策。
第二天凌晨,夏侯渊、高干带着几十个亲卫逃回燕城。
第二天上午,颜良带着步骑大军又回来了。他把割下的叛军将士的脑袋在城下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耀武扬威地回营了。
这座人头小山严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就连曹操都失去了击败北疆的信心。此次如果不是刘备、辛评撤退及时,估计自己就彻底玩完了。对面的颜良太厉害了,不愧是北疆第一悍将,和这种人打仗,自己没有半分把握。长久对峙下去,自己有可能丧命于此,他随即产生了撤兵的念头。
就在他苦无借口的时候,一个让曹操恐惧的消息传来了。北疆军于凌晨渡过延津渡,并迅速占据了胙城、延津和酸枣。大军后路被切断了。
曹操和诸将大眼望小眼,一个个目瞪口呆。直到现在曹操才彻底明白了,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之策,恰好中了颜良的声东击西之计。两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结果颜良抢先一步占据了先机,而自己棋差一着,慢了小半步,输了个干干净净。
“撤吧。”曹操无需犹豫,也无需借口了。现在如果不撤,等北疆军在延津、酸枣一带牢牢站稳了脚跟,四万人马就成了瓮中之鳖,要被颜虎头一口一口吞掉了。
曹操率军南下,撤到乌巢。
乌巢位于酸枣东南方向四十里,濮水河和济水河交汇之处,距离封丘城只有十五里。
驻守封丘的袁军接到曹操的求援后,渡过濮水河接应。
曹操安全撤回,随后奉袁绍的命令沿济水河南岸,西进到河南境内,进驻原武、阳武两城,和北疆军对峙于阴沟水。
至此,北疆军逼近鸿沟水,威胁河南,中原战场上的交战双方逐渐形成了决战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