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缓缓离开赵岐的怀抱,双手挽住了赵岐的胳膊,嘶哑着声音说道:“老大人,我陪你走走吧。我想陪你一起去看看黄昏。”
九月上,天子下旨,御驾亲征,率虎贲、羽林军急赴洛阳战场。
同日,天子下旨,拜大祭酒郑玄、太傅杨彪、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右卫将军光禄勋张燕、龙骧大将军赵云、凉州刺史贾诩、中书监田畴、大将军府长史傅干等八位大臣为“天子师”。
同日,天子下旨,朝廷诸府即刻迁到关中长安,因长安城尚未修缮完毕,天子行宫和朝廷诸府暂置栎阳城。
同日,拜大司马府司马荡寇将军皇甫郦为凉州刺史,即刻上任。转拜贾诩为护军将军,即刻赶到洛阳战场随侍天子。转拜田畴为五官中郎将,转拜田豫为左中郎将,转拜段炫为右中郎将。转拜城门校尉解悟为虎贲中郎将。
同日,下旨组建天子营。右卫将军光禄勋张燕为天子营统帅,护中将军贾诩副之。其余五官中郎将田畴、左中郎将田豫、右中郎将段炫、虎贲中郎将解悟、羽林中郎将张萧率五千虎贲、羽林军相随。
郑玄大师在邯郸,为不耽误天子学业,朝廷特拜大师弟子太学博士赵松为谏议大夫,随营代师授学。太傅杨彪的儿子郎中杨修才华出众,朝廷也拜杨修为议郎,让其随营代父授学。
长公主诏告大将军,朝廷同意大将军攻击洛阳之策,天子到达洛阳后,即可展开攻击。
长公主又给大将军写了一封书信,我和朝廷诸府大概在十一月前后到达关中栎阳。如果你在黄河封冻之前尚未攻克洛阳,请停止攻击,并把天子送回关中。此次一切如你所愿,你满意了,但我不满意。你即刻上书请罪,要自己写,否则我亲自赶到洛阳向你问罪。还有,新年的时候要给我一样东西,不要又忘记了。我现在恨你,如果你还是忘记了,我会切齿痛恨你。
大将军接到圣旨,即刻命令赵云率五千铁骑北上风陵渡迎接天子,并命令各部做好攻击准备。
大将军回书长公主,委婉解释了自己的苦衷,并说了一句和赵岐老大人一样的话,我要让死去的人得到安息,让活着的人看到希望。当死去的人得到安息,活着的人看到希望后,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报答你的恩赐。
九月中,豫州梁国,睢阳战场。
彭烈在豫州梁国战场上的攻击取得了突破,他攻克了睢阳。
这一下徐州和豫州紧张起来。袁谭在汝南北部部署了数千人马,率主力大军急速反攻睢阳城。同时间,曹操的军队在彭城集结完毕,夏侯渊统率一万人马沿着驰道急速西进,他们到达梁国的下邑(即今砀山附近)停了下来。下邑距离睢阳大约两百里,可以给袁谭以强有力的支持。
彭烈很快得到了消息,急告陈留大营,请求支援。
前将军吕布命令彭烈固守城池,并给予粮草军械支持。书告左将军颜良,请他适当时候让驻守许昌、颖阳一线的宋宪主动出击汝南,以牵制袁谭兵力。
吕布又书告高顺、魏续、孙鸾、臧霸四位将军,请他们率军向徐州逼近,威胁曹操。
吕布派人即刻赶到徐州,警告曹操不要没事找事。吕布说,虽然北疆军主力都在攻打洛阳,但我一样可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今春朝廷向你催讨赋税,你一拖再拖,如今马上就要秋收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十一月前后请你务必上缴赋税,否则天子怪罪下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吕布似乎有些兴奋,他把曹操臭骂了一顿后,马上又书告江东孙权,春天的时候催你缴赋税,你推三阻四,理由一大堆,现在呢?秋收之后如果你还是不给,你最好想想袁绍。和袁绍比,你算个什么?充其量一个江东的小土豪而已。奉劝你不要和朝廷对抗,免得九族尽诛,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这两封信的效果很不错,曹操和孙权先后回书,秋收后,一定如实上缴。吕布得势不饶人,马上派使南下徐州和江东,嘱咐他们无论如何带些钱粮回来,以便缓解河北财赋的紧张。
曹操和孙权其实气得七窍冒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吕布。北疆军从开春攻击洛阳开始至今已有七个多月了,早就打得疲惫不堪,财赋不用说也是紧张到了极致。一只被敲断了牙齿和爪子的老虎还敢耀武扬威?攻克了洛阳,耀武扬威一番还说得过去,但现在洛阳城还没有打下来,神气什么?
曹操断然下令,让夏侯渊带人冒充袁谭的军队,帮助袁谭攻打睢阳。睢阳无论如何不能丢。接着他书告刘表、袁谭、孙权、周瑜,相约秋收后在合肥相会,商议开辟东路战场的事。如今河北气势逼人,如果让他们攻克洛阳,其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挥军南下,而首选目标不是荆襄就是江淮,河北不会放过一个对手。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奋起反击了。
九月下,大将军书告吕布,洛阳攻坚即将开始,请他设法稳定战局,确保洛阳外围的安全。
此刻睢阳战斗非常激烈。吕布为了避免损失过大,也为了缓和与曹操之间的矛盾,他命令彭烈率军退出睢阳,坚守于襄邑、滑亭一线。
九月,益州,汉中。
刘备早在出兵汉中之前,曾和刘璋、王谋、张任等益州大吏商议过攻打汉中的事。当时别驾张松说,在五斗米道中,张修的威望要远远高于张鲁,但张修这个人野心大,他想带着军队杀进关中,打算象张角一样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张角和黄巾军的败亡是个教训,而益州很多太平道信徒和五斗米道信徒也曾暴动过,但都失败了。张鲁和很多五斗米道的大祭酒都反对张修出兵关中,他们想以汉中为根基割据巴蜀,这样对五斗米道的发展更有利。张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杀的。张修有很多忠实的弟子,在张修死后,他们虽然很痛恨张鲁,但出于对五斗米道的维护,他们还是忍气吞声承认了张鲁的“师君”身份。
张松认为,张鲁在汉中苦心经营了十年,五斗米道深入人心,要想强攻汉中,难度很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张修的弟子对张鲁的怨恨,激起汉中内讧,继而夺取汉中。
刘备虚心求教。张松说,张修的好友和弟子在张修死后,大都心灰意冷,归隐山林了,其中名气较大的有旭累、正方和寒贫等人。但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却留下了,那就是李休。汉中有两大豪族,一个是杨家,一个是李家。当年张鲁在杀了张修后能迅速稳住汉中,功劳全在杨家,所以现在杨松、杨柏、杨任、杨昂等杨氏子弟都在汉中出任文武大吏。李休要照顾自己的家族,要安抚张修的部下弟子免得内讧祸乱汉中,再加上张鲁和杨家的威逼利诱,他只能选择留下。张松建议刘备到了汉中后,立刻寻找旭累、正方和寒贫等张修旧部,通过他们联系李休,然后里应外合,拿下汉中。
刘备接受了张松的建议,并拜托张松帮他在蜀郡寻找了几位张修旧部,请他们帮助寻找旭累、正方和寒贫等人。
刘备到了阳平关后,和张鲁会谈破裂,随即准备强攻汉中。这时旭累、正方和寒贫等人到了刘备的大营。刘备的条件很优厚,五斗米道不但可以在汉中、巴蜀发展,将来天下平定后,还可以在大汉十三州发展。当然了,前提是五斗米道不能象太平道一样祸乱社稷。至于帮助大军平定天下的五斗米道功臣,封侯拜将不成问题。这三位高人对传播五斗米道有兴趣,对做官不感兴趣,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帮助刘备诛杀张鲁。不过为了防止刘备杀进汉中后屠杀五斗米道信徒,他们给刘备提供了一个可以夺取汉中的计策。
杨家几个兄弟中,杨柏、杨任、杨昂都不错,但最有才华、最聪明的却是杨松,而这个杨松偏偏又是个贪婪卑鄙的小人。当初劝说张鲁诛杀张修的就是他,只要把他买通了,不但阳平关可以拿到手,连汉中都能拿到手。
刘备派孙乾、庞统带着重礼去跑一趟。庞统看看礼单,对刘备说,大人,这也叫重礼?这最多只能让杨松给我们喝碗水而已。刘备不好意思,重新拟了一份礼单。庞统摇摇头,很鄙夷地说道,大人,你能不能大方一点?这点钱能干什么?最多不过让我们走进阳平关而已。刘备生气了,那你说要多少?庞统笑笑,在礼单上写下了两个大字,“汉中”。刘备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笑了起来,你以为他是白痴啊?这种承诺他也相信?庞统笑道,杨松在汉中这个地方,要钱有钱,要地有地,什么没有?能让他动心的就是汉中。你只有承诺把汉中给他,他才会帮你杀了张鲁。贪婪的人和正常的人不一样,想法更是大相径庭。这种人不能以常理揣度。在目前这种形势下,我们还是和他联手为好。说实话,他既然能帮你取得汉中,当然有办法让你失去汉中。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将来要杀他,也让别人去杀,比如李休,但大人千万不要杀他。
刘备从其计,让庞统带着只有两个字的礼单拜会杨松。庞统先把刘备攻杀成都,然后和刘璋联手诛杀赵韪,稳定巴蜀的事说了一下。现我六万大军就在关外,而且旭累、正方和寒贯等人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小路,可以绕过阳平关直杀南郑,汉中旦夕可下。不过我们的目的不是打汉中,而是北伐关中。我们双方打起来了,汉中生灵涂炭,北伐的时间也有可能耽搁,所以车骑将军才想到了大人,愿意帮助大人取得汉中。大人如果愿意,不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汉中,还能成为大汉中兴名臣。大人意下如何?
杨松考虑了一个时辰,答应了。
九月上,杨松部署好了一切,并命人通知刘备。刘备急告蒯良、张任、庞季,速速率军来会。
九月十一日夜,阳平关守将杨昂打开关门,刘备率军进驻阳平关。
九月十二日上午,刘备准备了一颗人头,用一个特制锦盒装好,交给了一个杨松派来的刺客。这刺客穿上汉军铠甲,夹在庞统和二十个悍卒中间飞驰南郑。
刘备率军随后跟进。
九月十三日下午,杨松陪同庞统拜见张鲁。刺客手捧锦盒走上大堂献上人头,不待张鲁细看,那刺客一拳砸开锦盒夹层,扣动了放置在夹层里的弩弓。三支弩箭霎时洞穿了张鲁,鲜血四射。
堂上大乱。刺客乘乱而逃,庞统和二十个悍卒被抓。杨松早已利用各种机会把张鲁的亲信临时调出了城外,此刻城内只有杨松的哥哥杨柏主掌军队。杨松迅速控制了局势。
九月十三日深夜,刘备率军包围了南郑。杨松并没有打开城门,还在城内大开杀戒。
张鲁的弟弟张卫,手下大将张英等人此刻都率军在外,闻讯急速回援,结果遭到张任、庞季的伏击,各军尽数覆没。
五天后,张鲁的势力几乎被一扫而净,但刘备依旧没能进入南郑。
杨松的要求很简单,他要先见到益州牧刘璋,得到益州牧刘璋的任命。刘备这个车骑将军,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过路客,在益州说话没份量。刘备意不在汉中,对杨松的要求不以为意。杨松和李休握手言和,让李休和自己的堂弟杨任带着张鲁兄弟的人头,急赴成都拜见刘璋。
刘备和杨松仔细商谈后,把军队屯于陈仓道的进口沔阳(今汉中勉县),并开始囤积物资,征召民夫,商讨攻击之策。
杨松为了尽快把北征军送走,也是不遗余力,有求必应。
九月底,洛阳。
天子和天子营进入函谷关,大将军和文武大臣在关隘处迎接。
天子个子不高,身材较瘦,白嫩的小脸上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常年待在深宫里的缘故,他的脸上总有几分胆怯,眼睛里充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非常兴奋,虽然连日奔波极为疲劳,但精神头依旧十足。
三年没见,大将军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大将军了。大将军还是像过去一样,高大魁梧,长发飘散,气势威猛,谁看见了都有几分惧怕。天子也不例外,他躲在段炫的身后,把头藏在段炫的战袍里,既不敢看,也不敢说话。
段炫、张萧宿卫禁中,早晚都要拜见天子和长公主,因此在天子营,和天子最熟悉的就是段炫、张萧两人。段炫性情和善,容易亲近,而天子对这位断臂将军又很喜欢,所以两人一直处得不错。出门在外,亲人不在身边,天子自然而然把段炫当作了亲人,事事都要依靠他。
“陛下,这就是你经常念叼的大将军,你不认识了?”段炫笑着把小天子拉到身前,指着笑容满面的李弘说道,“他就是雯儿和秀儿的爹。”
小天子偎在段炫的怀里,盯着李弘看了一会儿,突然想了起来,“朕认识你。姑姑的屋子里有一副画,你就是那画上的人,你坐在那里哭,脸上还有一滴泪水。姑姑常常坐在画前呆呆地看着你,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有时还掉眼泪。”
李弘头一晕,尴尬不已,接着蓦然想到逝去已久的先帝,心中黯然,随即又想到美丽的长公主,更是惶恐不安。
周围的大臣们先是一愣,接着会意地笑了起来。这种话,也只有天子敢说。
“这位是左卫将军麴义大人。”段炫担心天子还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急忙给他介绍麴义。
“陛下还认识我吗?”麴义躬身问道。
“朕认识你。过年的时候,你和孔大人斗酒,孔大人喝多了,拿酒勺砸你的头,你就把孔大人丢到酒瓮里去了。”天子惊喜地拉住他,连声说道,“麴爱卿,你太了不起了,能喝那么多酒。”
麴义哭笑不得。大臣们看到小天子一脸崇拜的样子,无不失声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