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长安。”贾诩说道,“如果我们回长安,长安的形势会更加危急,极有可能演变成混战之局。到时不但关中被毁,社稷都有可能崩溃。”
小天子傻了眼。本来他以为姑姑嫁给大将军是件欢天喜地的好事,谁知大错特错。
“长安的乱局说到底是权力之争,利益之争,当权力消失了,当利益受到巨大威胁的时候,哪里还有乱局?”贾诩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当年他们为了争夺权力和利益,不惜背叛大汉,倾覆社稷,如今他们还不吸取教训,还要自相残杀。如果不是大将军顾全大局,非要以命相护,当真应该让丞相大人把他们全部诛杀,以免贻祸后世。”
“不回长安,我们去哪?”小天子沮丧地问道。
“陛下说去哪,我们就去哪。”贾诩捻须笑道。
小天子惊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看傅干等人,“真的?”
“当然。”傅干笑道。
“我们去南阳。”小天子一跃而起,兴奋地叫喊道,“朕要去南阳打仗。”
十月上,长安。
丞相府。
李玮呆坐良久,神色惨然。大将军临危之际竟然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举措,自己的一番心血算是白费了。
“仲渊,快点收手吧,不要再杀人了。”朱穆苦笑道,“大将军如果病逝,大汉随即失去了支撑,长安的血雨腥风可能摧毁社稷。你不要再坚持了,还是听从大司马和太尉大人的建议,尽快出兵平叛吧。”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李玮勃然大怒,猛地推开案几上的文卷,厉声叫道,“你看看,你看看,河东太守袁霸和楼船将军杨华马上就要出兵了,水师战船已经云集蒲坂津。弘农太守张绣在杨懿的唆使下,也要出兵了。还有荀攸、崔琰、张范、邢?、卫固、韩铭、徐陵、董昭、崔林、张承、刘馥、辛评……一大帮,一大帮人都要在京城起事,准备和叛军里应外合,杀进长安……这些都是叛逆,都是十恶不赦的叛逆,岂能不杀?”
“杀了他们,我们又能活多久?”朱穆的声音也大了,“你以为长公主会放过我们?你做梦去吧。也许他们的人头还没掉,我们的人头先掉了。”
朱?不声不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竹简,转身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给我回来……”李玮怒吼一声,抬脚就要去追。朱穆一把抱住他,冲着朱?的背影大声喊道:“烧了,都给我烧了。”
筱岚出现在书房门口,冷冷地望着李玮,神情异常冷峻。
李玮挣脱了朱穆,上下打量了筱岚一眼,看她一身官服,不由奇怪地问道:“你要出门吗?”
“吕布将军到晋阳去了,你知道吗?”
李玮吃了一惊,头脑霎时冷静下来,“谁下令征调的?”
筱岚慢慢走进书房,转身关上了门,“大将军不行了,但他还在竭尽全力救你,你呢?你都干了什么?你对得起大将军吗?你现在权势倾天,无人可以制约,骄恣妄为,甚至蓄意制造叛乱去杀人。你完全疯了,你被没有制约的权力迷失了心智,你现在是乱臣贼子,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李玮脸色铁青,两眼瞪得多大,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朱穆眼明手快,一把护住了自己的妹妹,“仲渊,你冷静一点,这种时候还吵什么嘴……”
“你知道你还能活几天?”筱岚气得浑身颤抖,“南阳大战是你蓄意发动的,长安叛乱也是你处心积虑诱发的,这些内情大司马和太尉大人一清二楚,但他们为什么不阻止?难道他们也想杀人吗?不是,他们是想渔翁得利,是想找个借口杀你。南阳大战死了三万多将士,二十多员战将,就凭这一点,杀你全家,灭你九族也是绰绰有余。”
李玮和朱穆同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杨华的水师和张绣的西凉大军可以一面打着“除奸佞,清君侧”的大旗,一面打着平叛的大旗从水陆两道呼啸而来,那时就是徐荣和张燕杀人的时候了。胜利者不是李玮,而是他的对手,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将军危在旦夕,徐荣和张燕为了确保社稷的稳定,只能放弃权臣李玮,转而和门阀世族联手,逼迫长公主立即交出权柄,全力拱卫小天子。
长安之所以出现今日的乱局,长公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在李玮推行改制的关键时刻离开了长安,抛弃了门阀世家,以致于李玮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李玮是乱臣贼子,要杀;长公主主政不利,让社稷陷入危亡深渊,必须还政于天子;徐荣、张燕、刘和、荀攸等大臣因为平息了叛乱,拱卫了小天子,成为大汉功臣,共事权柄。
从长公主离开长安那一刻起,这个陷阱就已经挖好了,就等着李玮往里跳了。
“今日朝堂上的武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北疆悍将了,他们有官爵,有封邑,有财产,他们正在成为新一代的门阀世家,你的改制之策对他们的打击同样沉重,但你视而不见,步步紧逼,对我的劝阻更是置若罔闻,终于酿成了今日之祸。”筱岚走到门边,回头凄然一笑,“大将军下令征调吕布将军北上晋阳,是在警告大司马和太尉大人,不要出手杀你,否则长公主会摧毁一切。将来即使没有大将军为长公主征伐天下,还有吕布将军为她浴血奋战,大汉一样能中兴。”
“你去哪?”朱穆问道。
“我去麒麟殿,拜见大司马。”筱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