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小雨。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滴吻在额头的时候,梅尔娜才在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在门口发呆很久了。
她微微的咬住下唇,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唇上几乎是瞬间就渗出丝丝血痕。
淡淡地咸腥味顺着舌尖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她奋力地摇着脑袋,像是要将某种藏于脑海的东西给甩出去一样。
良久,她伸出了手,从怀里取出了一把简陋的不行,尾部都是磕碰痕迹,但很是干净的钥匙。
明明是自己家的门,可她的动作却像是一个想要闯入别人家盗窃的小偷一样谨慎且缓慢。
垂下头,她将视线对上了那个黑洞洞的钥匙孔,将钥匙精准的对了上去。
钥匙流畅地进入锁眼,梅尔娜却再一次顿住了。
随着她的动作,从粗糙的布料下,和手掌截然不同的细腻肤质调皮地探了出来。
大半的小臂和手掌呈现出一种渐变色的趋势。
因为长时间依靠帮人洗衣养家,无数次皲裂、恢复、再皲裂的手掌早就变成了一个极其优秀的“工具”。
即便是在最寒冷的冬夜,这双手也可以让她毫无顾虑的将一天的工作忙完,而不会因为皲裂的伤口影响第二天的工作。
劣质的漂白粉却将本该细腻顺滑的皮肤变得像是老树皮一样,非但不白,反而呈现出一种灰黄的土色,丑陋不堪。
过去的梅耶尔从不以自己的双手为耻,这对她来说是荣耀。
就是这双手,见证这个失去双亲却依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家,见证了她弟弟越来越挺拔的身躯。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皮肤居然能够这么可贵,甚至可以让一个子爵露出那样垂涎的目光。
这时,一个稚嫩但已经能够听出些许沉稳之感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姐姐?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
梅尔娜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口中一声轻呼,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不用她转过身,发出声音的人就已经从她的身侧挤了过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她肩膀高的少年按在她的手上,将钥匙一扭一推,随意地推开了门。
梅耶尔想要摆出一个笑容,可心里的茫然让她这个笑容空洞的吓人,让回过头的少年咦的一声,嫌弃道:“怎么了嘛,一副快要坏掉的样子。”
一边说着,少年一边将手上提着的书放到桌上,然后拉着梅耶尔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熟练地将双手握拳,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敲打起来:“难道说,是今天的工作很累吗?”
“还好吧,琳达子爵是个好···”话说到一般,梅耶尔又想起了那件事,转而谈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我今天的工作也就是跟着女仆长适应一下流程,也就是动动脑子,有什么好累的。”
“果然,对姐姐而言,体力活永远比不上脑力活累啊。”少年取笑道。
梅耶尔也是故作生气的抿着嘴,在少年的头上敲了一下:“那就让我们的小天才帮我倒杯水吧。”
静静地看着他走到房间另一侧去倒水,梅耶尔的注意力却被余光中少年的书本吸引。
这本书本来就厚的像是一块砖,此刻还像是个吃撑了的胖子一样鼓出了肚皮,书页胡乱地翘起,隐约露出内部夹着的大量草稿。
双手抓住身下的椅子往前移了移,她托起少年的书本,很是小心地翻开都已经开始泛黄的硬壳书封。
《思亚古德尔理论体系》
在棱角分明的印刷字体旁,有一小串不算很漂亮但看起来很舒适的小字——查耶·福德。
这本书梅耶尔有印象,是自己去年送给弟弟的生日礼物。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本书是讲什么的,虽然里面的内容她是看过两页的。
可是半页正常字体的正文,加上半页用小了好几个字号打印的注释,看着就让她两眼发晕。
确实如弟弟所说,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擅长动脑的人。
不过没关系,因为需要考虑的事情,查耶都会帮她。
和自己不一样,查耶从小就非常非常喜欢读书。
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就喜欢蹲在学校的矮墙边偷听里面的老师讲课。
街坊邻居都说他以后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如学者、医生、政治家等等非常优秀的人。
梅耶尔也这么觉得,或者说坚信着。
所以她拼了命的洗衣服,一个人去赶三个人的工作量,就算水盆里的水被血变得粉红,也没有放弃让弟弟读书的念头。
但太难太难了。
希卡城里的学校,只有圣德雅一个,而他们一学期的学费都要梅耶尔用五个月才能攒齐。
这还是在五个月里每天都能够接到足够的工作,同时生活上还得精打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