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无比,连他皮肤最好的一个情人都比不上。
指尖继续向上,越来越仓促,越来越惶恐。
光滑的皮肤陌生无比,一度让他引以为傲,视作魅力象征的络腮胡没了,性感动人的眉毛出走了,茂盛柔顺的头发自尽了,甚至连面孔上看不见的绒毛,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无比光滑,光滑到让他两腿战战,裆部微微湿润。
乌兹科的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随意地握着一把拆信刀。
他的手势,就好像握着一柄重剑,让拆信刀的顶端自然下垂。
说客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一边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一边看着满地须发,像是个疯子一样张大了嘴。
“别吵。”
乌兹科一声令下,于是滑稽无比的小丑剧诞生了,由“荣誉男爵也算男爵”的说客亲自献身出演。
他嘶吼着,但是听不见任何的怒骂。
他咒骂着,但是听不见任何的侮辱。
好像他的声音都被抹除了一样,任谁来了都得赞叹一句好本事,这一手哑嗓子的本事,简直就是天生吃默剧这碗饭的。
“你们要再希卡城作什么,我不乐意管,也管不着。
不管最后出了什么事,我都只有一句话。”
乌兹科站起身,走过说客的身边,直直来到门前,缓缓打开了门,最后才回过头看着他:
“别动伦德斯家。”
开启的大门转过圆润的弧度,露出外面暖光下的走廊。
说客低着头,从乌兹科的旁边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不过是刚刚经过拐角,消失在乌兹科的视线中,一阵雷动般奔跑在楼梯上的声音就将他的恐惧一展无余。
瑟斯坦从走廊的另一边端着盘子走来,疑惑地看了一眼仓皇逃窜的说客,然后朝着乌兹科问道:“发生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变成光头了?”
“谁知道呢?”乌兹科把玩着手中的拆信刀,转了个话头问道,“艾莉卡,怎么样了?”
瑟斯坦顿时脸色巨变,推着乌兹科进到书房里,然后行云流水地将房间门关上。
转过身对乌兹科飞了个白眼:“不是说了不准再家里提这件事吗?”
“不提又能怎么办?”乌兹科语重心长,肉眼可见他头顶飘着的愁云,“明天就是订婚礼,你觉得我们还能瞒住她吗!”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跑过去,推开她的房门,让盯着她的礼服快两天没怎么睡觉的她得知,林克已经牺牲的消息吗!”
两人剧烈地喘息在胸膛中滚烫,最后在对视彼此双眼的时候,化为互通的哀恸。
乌兹科伸手将瑟斯坦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长发。
肩头的湿润里传来了一个还抱着些许侥幸的声音:“你说,有没有可能,林克和他妹妹没有出事?他们其实都还活着,只不过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乌兹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忍不住浮现出那个少年。
有时候很莽撞,有时候也很小气,行事作风也不端庄,没什么大局观。
但他有强烈的责任感。
当时在自己面前保证会对艾莉卡好的他,和当初在瑟斯坦父亲面前保证,会永远爱着瑟斯坦的自己,有着像是历史轮回一样的既视感。
他和当初的自己,是那么的像。
哪怕他没有艾莉卡这个女儿,他也相信自己会和林克成为很好的忘年交。
乌兹科睁开眼,无声地叹息,然后说道:“会的,会的。”
在整个希卡城无数市民眼里,无所不能的伦德斯家,却都选择了逃避。
任由艾莉卡最幸福的梦,在暴雨骤降的前一刻,依旧美好。
月落,日升。
晨曦友好地想要伸手扣扣窗户,却不想两只细腻的手掌先一步打开了窗。
活力四色的小脑袋迫不及待地从窗里钻了出来,深深吸上一口新鲜空气,愉悦地浑身都在颤抖。
艾莉卡突然收敛了自己肆意舒张的身躯,十分淑女地用手指挽起一缕碎发绕过耳后,朝着空无一人的身侧,俏脸绯红:“早啊,亲爱的。”
声音都还没往外传呢,艾莉卡就羞得闭上双眼,冲着刚才说话的方向拼命挥手,像是要将刚才的话给打碎回收一样。
然后跳到一边,指着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义正言辞地指责道:“好你个艾莉卡,整天就知道想些羞人的事情!知不知道什么是贵女风范!要淑女!”
痛批一顿三秒前的自己后,重新冷静下来的淑女艾莉卡大人,非常仔细地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今天发皮肤状态,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根黏在嘴唇上的头发后,她心满意足的走进了洗漱室。
五分钟后,光彩夺目的艾莉卡大人就站在了她的礼服面前。
这件衣服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亲手敲定,最后由庄园里的女仆手工缝制。
虽然未必有那些专业人士设计的出彩,但是每一个细节都符合她对今天这个日子的完美想象。
她举起手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毕恭毕敬地将礼服取下,在床上摊开。
脸上的小表情,严肃地像是要开发一个传世法术一样,拉上了窗帘。
轻快地脚步声终于从她的房间里解放,舞过走廊,滑下台阶,最后在大厅里戛然而止。
还没到订婚礼开始的时间,大厅里已经坐满了所有的嘉宾。
林克的爷爷,林克工作地方的同伴,林克交好的阿列克大主教,林克救下的劳丽娜。
这些人她都认识,她都认认真真地去和这些人接触,因为他们都是林克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可这里唯独没有林克,也没有他说好了要带来的小白。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此刻的无法言喻的眼神。
艾莉卡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
她感觉自己联系了好长时间的最美微笑崩盘了,估计此刻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放进《一百个人类驯服野生五官集锦》。
“大家来的这么早啊,等等啊,我去叫女仆们,”艾莉卡好想逃,她有种预感,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会见到地狱,“真是的,怎么能让客人等着。”
望着就要往楼上走的艾莉卡,瑟斯坦强压心头的悲伤,露出一个笑容:“艾莉卡,女仆们在后面,你怎么往楼上走呢?”
“对,对!你看看我,都开心坏了,我去这边,我去这边,”艾莉卡低着头,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无序,“大家都不用过来,我一个人就行。”
劳丽娜看着艾莉卡此刻从未有过的美丽,看着她从未有过的慌张,更咽着就要跟上去:“艾莉卡。”
“我说不用过来!”艾莉卡用力地呐喊。
大厅,沉寂下去了。
所有人都只能看见艾莉卡的背影,没有人知道低着头的她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那个笨蛋,骗我了对吗?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出事了对吗?”
没有一个人回应,但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一身洁白的少女蹲了下来,无助地抱紧自己。
泪水,沿着天鹅般的脖颈向下,滴落在她从戴上起,再也没有摘下的人鱼项链。
心跳声,温暖地从项链里伸出手,抱住了少女的面庞。
吻尽了,她的泪珠。
艾莉卡呆呆地站起身,将吊坠用双手托起,跑到瑟斯坦的面前。
“这是,这是林克送我的,不对,是麦廉教士送给他的,也不对,啊啊!
不管了,母亲你快帮我看看,林克说这是可以和他的心跳链接在一起的!”
瑟斯坦眼底几乎是瞬间就亮起星光璀璨。
“这是秘宝!我检查一下,你别急,别急!”
瑟斯坦飞快地冲上二楼,飞进她的工作间。
作为观星者的同时,瑟斯坦本人也是一位秘宝制作大师。
几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枚吊坠上,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像是等待判决一眼焦灼。
好像都快要过去一百年一样,乌兹科都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来回,老爷子更是不知道多少次望眼欲穿。
终于,瑟斯坦出现在了二楼的扶手旁。
面色欣喜。
“各位!林克还活着!”
【作者题外话】:第一卷,终!明天八月第一天,休息一天,整理一下第二卷大纲,二号正式开干!各位能给点银票吗!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