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高风反应了过来:“哦,对,不对。既然纺织厂的经营没有问题,怎么会亏损这么严重呢。”
“老高,我今天在车间里特意看了看生产设备,都是八成新的设备。”赵政策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着,眉头略微皱了起来,“车间的管理好像也没有问题。从这个方面来看,企业的生产经营方面应该问题不大。”
顿了顿,赵政策继续说道:“另外,纺织厂的产品基本上是通过泰达公司销售到国际市场。我看了下有关报表,发现价格都不错,市场也不错,订单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书记,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很奇怪。”高风想了想,马上附和说,“这个王长明在搞什么鬼,订单没有问题,生产也没有问题,厂子的情形却是越来越糟糕。”
“老高,冯市长对这个纺织厂的处置是什么想法?”赵政策就笑着问了一句。
“冯市长好像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纺织厂进行改制或者被其他企业收购,他好像都没有意见。”高风苦笑了一声,“纺织厂等几个国营企业的改制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冯市长基本上不过问,只是在市长工作会议上简单讨论一下。”
“哦。”赵政策的眉头禁不住又皱了起来,“什么态度都没有?”
事实上,这也正是赵政策最纳闷的地方。冯文丘能够屈任市长,赵政策可不认为冯文丘是因为道德高尚,为了大局而甘愿辅助自己在特区开展工作。
市长戚染成是被迫离开乌山市这个舞台的,市委书记冯文丘先前是想利用戚染成这杆枪,后来觉得苗头不对,才改为屈就市长职位。对这一点,赵政策心里非常清楚。
赵政策基本上可以确定,冯文丘之所以不愿意离开乌山市,那是因为这里还有冯文丘放不下的东西。
据内部消息,省纪委正在对乌山市的原任市长戚染成进行调查,因为戚染成在乌山市任职市长期间,存在重大的经济问题。
可戚染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一起搭班子的市委书记冯文丘却没有一点动静,这本身就非常不正常。再说,冯文丘和戚染成搭班子多年,戚染成掉进了泥潭,冯文丘能够做到一尘不染吗?
因此,对冯文丘,赵政策是很警惕,也挺上心的。作为市委书记,赵政策认为自己有义务确保领导班子的纯洁!
得知戚染成有重大经济问题后,马风谣曾经建议把手头的一些调查证据材料交给省纪委,却被赵政策给否决了。
戚染成有问题是该受到惩罚,但赵政策并不认为自己该去充当一个卫道士的角色。以赵政策的身份和立场,去做这个事情其实并不合适。
充当这么一个揭发者与卫道士并存的角色,对于赵政策在仕途上的发展特别是在人脉关系的搭建上面,是不利的。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官员干部都不喜欢检举者,这是肯定的。
在官场上,有很多不成文的潜规则。比如,惩办违纪违法的干部应该由专门的纪检或者政法部门来执行。其他的如果确实要去踩别人一脚,通常都是在两者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或者本身就是敌对状态下发生的。
而赵政策和戚染成之间的关系,以往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在此之前,赵政策是黑山市的市委书记,而戚染成是乌山市的市长。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共事过,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矛盾与瓜葛。甚至,赵政策和戚染成连继任者的关系都谈不上!
可以这么说,赵政策和戚染成是毫无关系的。
正因为这样,赵政策又不是纪检干部,一上任就把戚染成给往死里逼,是有违于潜规则的。
赵政策很反感这种潜规则,但是,赵政策同时对这种潜规则也有些忌讳。在任何一个环境下,如何完全忽视潜规则,也许自己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继而寸步难行,仇敌遍天下,危机四伏。
上次回京城,赵老爷子也特意提到这个问题,就让赵政策更加不得不重视了。
得知省纪委正在调查戚染成,赵政策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让马风谣停止对戚染成违法乱纪行为证据的搜索。
在赵政策看来,像戚染成这种犯了经济问题的官员干部,政治生命已经彻底结束。至于判几年监禁,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多,都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情。
对于戚染成的事情赵政策可以放任不管,可要是市长冯文丘有经济问题,那赵政策可要好好管一管了。这一点都不奇怪,要是市长冯文丘出了问题,赵政策却是被问一问三不知,作为市委书记,要承担失察的领导责任的。
高风说冯文丘在国营企业改制方面基本上放手让他去做,赵政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在官场上,这种欲擒故纵的把式时常可以见到,也是一个成熟的政客经常采用的策略之一。
这个问题很好理解。如果冯文丘对纺织厂的事情很看重,现在按兵不动是很有好处的。反正是常务副市长高风在处理这个工作,无论工作进展得怎么样,高风都必须向自己这个直接领导汇报,冯文丘根本不用担心高风擅自进行处理。
像纺织厂这样几千职工的国有企业改制或者被收购,没有哪个人敢随即私自决定,通常都是集体形成决议。
这样,如果高风的处理方法符合冯文丘的心思,不管是改制还是收购,只要符合冯文丘的利益,冯文丘自然是极力赞同,放任高风去处理,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有高风再前面顶着。
可要是高风的处置方法不符合冯文丘的利益,冯文丘这个市长自然会随口点拨一下,让高风识时务地改变原先的想法,让处置方法与市长冯文丘的意见相一致。
事实上,赵政策在这个事情上的看法是准确的,显得非常老练。
“老高啊,那你是赞同哪种方法?”赵政策就随口问道,并没有继续追问冯文丘是什么想法。
“我还是倾向于管理层收购。”高风想了想,就笑着说,“国有企业的问题大多数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是一下子被收购,并不见得就能脱胎换骨。管理层收购,我对于国有企业本身是有好处的。像王长明这样的厂长,本身对企业管理精通,又在纺织厂工作了三十年,对纺织厂大大小小的事物都非常熟悉。”
“可是,既然王长明很厉害,为什么没能解决纺织厂的困境呢?”赵政策就笑着反问了一句。
高风愣了愣,138看书网:“我想这应该是因为大锅饭吃久了,欠缺积极性。”
顿了顿,高风又补充了一句:“书记,这也是大多数国营企业领导的通病了,我看王长明就属于这一类的人物。”
“哦。”赵政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叹息了一声,高风虽然能力不错,可在国营企业的改制方面还真是欠缺实践经验,并不熟悉。
“书记,您是赞同纺织厂被收购?”高风却是愣了愣,试探着问道。
在国有企业的改制方面,高风知道赵政策比自己要强上很多,倒是准备很谦虚地向赵政策请教。跟赵政策搭班子一年来,高风确实跟着赵政策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潜意识里在处理很多事情上都已经开始模仿赵政策的处理方式了。不过,这一点高风自己还没有意识而已。
“老高,你别误会。”赵政策赶紧摆了摆手,“具体如何操作是你们市政府的事情,我不会过多干涉。只要是你认同了,我就主张快速进行具体运作。我们是经济特区,要保持一直处于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不能拖泥带水,该拿出一些气魄来。”
“好的,谢谢书记。”高风脸色略微一僵,却也是马上自我批评,“这事情责任在我,确实有些过于求稳了。”
高风之所以主动做自我聪明,是因为了解赵政策的性格,知道赵政策最讨厌办事情拖沓,不利索,这也是赵政策评价一个官员干部的一项重要考核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