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对绣娥来说反倒是一项天大的福缘。

余禄想到这，便露出一抹颇为诚挚的笑意，“那便多谢菩萨对绣娥的赏识了。”

“无碍，对于那些没有堪破尘世的白骨道众生来说，画皮算是一项难得的福祉了，可以重新体会到感官的享受。”

“那等到此间事了，我便把绣娥接来，侍奉菩萨左右。”

“不用，我等会就把她接来吧。”

白骨菩萨缓缓站起身说道，观察起余禄的反应。

她比较喜欢看余禄惊愕发愣、不知所措的样子，这和她以往的记忆有极大的反差感，也就格外有趣。

“届时你只需要将你的四圣王位格显化出来，配合我从西梁女国中接人就好，玄牝娘娘感知到你的气息，就会懒得管了。”白骨菩萨思虑详熟的回答道，没有丝毫停顿。

余禄：“……”

“那便劳烦菩萨了。”

余禄说罢，便暗中吩咐摩登加女，让她转移到西梁女国的身外化身上，通知李绣娥做好准备，白骨菩萨要去接她。

“知道了。”

正待在桃花源界的摩登加女不情不愿地动身了，临走前还和赵氏依依不舍。

——

白骨菩萨静默不语地站在花山之巅，宛如一朵绽放的红色海棠花，她没有走进那几座紧锁的宫殿，而是立于虚空之上，过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凶时已至。”

余禄缓缓走到白骨菩萨身后，不破琉璃由双腿向上覆盖全身，凝聚出一副璀璨闪耀的不破降龙琉璃金身，他走到白骨菩萨身后严阵以待。

“我又不是要证道，哪有那么多敌人会来，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白骨菩萨见到余禄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嗔怪道，只是眼眶中的白火分明更加明亮了几分。

“啊？白骨道降临，原来不会有敌人前来阻挠吗？”

余禄有些尴尬的笑道，机关道主推广机关造物的时候，可是受到了数不尽的阻挠啊。

“那也是在日后了，现在白骨道只是要降临在花山，还没有向外扩张呢，那些准仙王可不会轻易与我结仇，好给我把柄拿她们开刀。”

白骨菩萨轻笑道，却透露出一丝不容冒犯的霸气。

她这时抬起右手，三尊体型庞大的白骨魔神便从虚空中缓缓浮现，仅仅上半身就已然高耸入云。

“轰！”

三位白骨魔神降临后，迈动着粗壮森白的腿骨，只是缓缓行走，就已在天地间掀起了狂暴的飓风。

她们围绕花山单膝跪下，结成三才之阵势，可哪怕动作无比轻柔，大地仍因此震荡不止。

这些白骨魔神就像是最忠诚的将士，正在守护主公的王座。

白骨菩萨位于三才阵势的中心，她以三位魔神的身躯为基点连接到了沉寂已久的白骨道，强烈的白骨道韵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于此刻，这位朱颜白骨的菩萨仿佛成了轮回的化身，具有无量智慧和接引世间一切受苦之芸芸众生的不可思量之伟力，鲜红色的彼岸花从她的脚下一路蔓延生长，直至没入不可见的域外虚空。

曾经让余禄为之晃神的灵秀女子再次在她身上浮现，白骨菩萨不断在朱颜白骨和灵秀少女的形象之间不断变换，没有定型。

余禄耳畔突然响起了娇媚动听的欢笑声，仿佛有一群妙龄少女正在穿过抄手游廊，莺声燕语的朝他走来。

他忍住伸出脖子一探究竟的强烈念想，只是静默的等待白骨菩萨施法结束。

域外虚空渐渐洞开了一个窟窿，竟然真的有一群美若天仙的女子从中挽手走出，她们各个蛾眉凤目，玉面滑腻，衣衫端丽，沿着彼岸花一路走来。

随后也有大量男人和官员等诸般人士出现。

她们围绕着花山，兴起房屋和寺庙，汇聚成城池，最后已然建立起了一个宏伟庞大的国度。

“白骨道中怎会走出如此之多的活人？”

余禄惊讶想道，急忙朝白骨菩萨望去，只见此时的她重新变成了纯粹的白骨，却不再保持静默，无数白骨手臂从大地中钻出，组成一朵白骨莲台将她托举而起，比花山之巅要高三百六十五丈。

余禄不知经文从何时开始讲起的，刚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虚空通道上。

在白骨菩萨讲法时，整个花山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神异景象，有五色飞鸟掠过，娇小的玉女从盛放彼岸花中飞出，手持箜篌，弹奏出八千种音色伴奏。

此时她正讲至：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此话一经落下，余禄便见到那些从白骨道中走出的美貌女子哪还是活人？

这些人从额头开始腐朽，好看的皮肉烂坠落地，裸露出森森白骨，这种势头迅速从额头遍布全身，不多时已经是一具骨骼分明的白骨。

从一人遍至一国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余禄遍观周遭四方，皆是白净的骨人，无量无边，纷乱纵横，或残破或完整，或大如山岳，或小如婴孩……

白骨道从古至今，共三亿七千万白骨众，八十三尊白骨魔神，皆至域内，它们齐齐朝着花山之巅的白骨菩萨虔诚跪拜，聆听着菩萨的教导，看上去就像是大雪之后，落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

余禄这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来已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白骨道给迷惑了，将其当成了活人，眼下才是他们真实的模样。

此时的窟窿中似乎还有关键的东西没有出来，八十尊三白骨魔神在得到菩萨的首肯之后，便朝着窟窿走去，她们摆出力士开山的架势，一双双白骨巨爪探到窟窿的边缘，将这条通道奋力扩张。

不多时，一座庞大的白骨圣城就从已经足够大的窟窿中倏然飞出，看上去和余禄无间神狱中的那座奇观极为相似，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余禄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城池，就连雍州的府城都不及其万一，森白的城墙上有着大量雷火和刀兵的痕迹，几乎占据了半壁城墙，散发出的压迫感和岁月感让人感到无比窒息、压抑。

就在这座古老圣城踏足域内天朝的时候，余禄原先只在白骨菩萨身上感受到的白骨大道瞬间变得无处不在。

他能清晰感受到，在域内这方天地中，有一道全新的门户已向世人敞开，无论是尸体还是生者，都可推门而入，踏足此道。

那就是白骨道。

“余禄，过来展现出你的位格。”

白骨菩萨坐在莲台上一动不动，余禄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了这么一道呼唤声。

于是在近百位白骨魔神和亿万白骨众空洞目光的注视下，余禄只能硬着头皮朝白骨菩萨飞去，荆棘牡丹冠冕在他的头顶浮现，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在下方侍立着。

白骨菩萨直接隔空摄来一阵牡丹清香，凝成一朵花瓣拈在食指上，然后就将纤巧的手掌伸进了虚空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