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娘子关五里远的大营里,热闹非凡,“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的歌声响彻云霄,当官的也是心情正好,都懒得管,由着这些丘八们闹去。南彰村和周围几个山村的百姓勾了彩脸,踩着高跷到了大营,锣鼓声从大清早就没停过。老白汾当了凉水,一大车一大车的往大营拉,卖酒的商家平日见了这些兵痞马上就关门上板,今天也奇怪了,一见当兵的老远就往店里叫,没开封的酒就往怀里塞,这些当兵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反而知道脸红了,银子洋钱大把的掏出来,被店家扔的老远,说给钱是瞧不起自己。军民关系被一场胜仗搞的格外的和谐。
大营西北角围了几百号的人,大德通和点金钱庄的几个伙计,好几天都没睡过囫囵觉了。这几天,前面打的热闹,高大掌柜他也没闲着,随军钱庄的买卖也是做的热火朝天。北中国,但凡有个耳朵的,谁不知道祁县乔家啊?打仗这个事情,那不是玩的,死在战场也就罢了,要是死了以后还被洋兵给掏了荷包,可就亏大了,这些兵勇争先恐后的把银子、洋钱甚至是铜子都存到钱庄,换了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银票,然后被军驿送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当官的则是偷偷的约好,半夜的时候钱庄的伙计到营房把手续就办了。这些清军的官也是够有钱的,几天的工夫就存了一百多万的银子。别人劳军要把银子往大营里拉,庄钦差他老人家可好,一大车一大车的把银子往后方送。
中军大帐,酒宴摆下,今天是用的是甘肃来的回回厨子,羊肉烤的又香又嫩,吃不出半点膻味,水煮小牛肉也是又滑又辣,过瘾的很。大碗酒,大块肉,正合了这些当兵的粗坯的心思,从早上喝到中午,站起来转两圈消消食,接着又吃喝起来。
李贵从外面走进大帐,捻了块肉填进嘴里,又端起碗灌了几口,才晃晃当当的走到庄虎臣跟前道:“大人,那些小日本伤兵怎么办?”
庄虎臣冷冷道:“埋了吧?”
“活埋?”李贵一楞。
“砍了脑袋,就不算活埋了吧?”
李贵兴奋道:“得勒!”蹦着高就出去了。这帮钦差行辕的亲兵们要发笔东洋财了,几百伤兵那就是几万的银子啊。这些日本伤兵本来庄虎臣嘴上说要活埋,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毕竟杀俘虏这个事情,做出来也是不光彩,况且兵家讲“杀俘不祥”,对主将的运气好象有点影响,虽然说是迷信,毕竟心里有个疙瘩。偏偏这些小日本不识相,不老老实实的举手投降,枪里没子弹了,还舞着刺刀顽抗,那只好不客气了。
寿元端着酒碗,一步三摇的走到庄虎臣的桌前,红带子格外的鲜艳,汉玉头子直晃悠,大着舌头道:“大人,咱们走一个?”
庄虎臣的酒量要说也算不小的,但是比起这些当兵的那就差了许多,这从清早到下午都喝了四个时辰了,说什么也喝不动了,但是也不好扫了属下的兴,只好端起碗抿了一小口。
寿元挑起大指赞道:“大人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打出咱大清的威风来了!当年诸葛亮火烧藤甲兵,今天大人火烧东洋鬼!来,左宗棠左爵相人称‘今亮’,我看,大人才是真正的当今诸葛亮!”
要说庄虎臣不得意,那绝对是假的,就手下这些豆腐兵,全靠了自己巧妙安排,把地利、人和都用到了极限,才获得如此的大胜。杀敌两千,自损二十,这一比一百的战损率,拿到哪里都是够说嘴的。打赢诸葛亮,打败猪一样,自己硬生生领着一群绵羊打败了一群虎狼,也是够夸耀后半辈子了。
古明阿摇头道:“诸葛亮六出祁山,徒劳无功,和大人如何相比?大人巧设埋伏,半个时辰消灭两千的洋兵,可比韩信!”旗人大爷的马屁功夫那也是不浅。
比韩信?庄虎臣有点自知之明,人家是以少胜多,自己按照兵力、装备、物资,打胜仗就是应该的,可是到了清末,什么事情都不能按照常理来衡量。举国百万大军,其中有十多万是按照西洋部队装备和训练的,结果被两万器械不整、指挥不统一的联军打的找不到北,真是没办法分析了。恐怕把孙武他老人家从坟墓里揪出来,也弄不明白了。装备、兵力、物资保障,一切的因素都倾向于清军,结果还打成这个样子,五十六天就基本上全国缴械,差不多算是快亡国了。
自己手里有一万多的兵力,还有三万多义和团当辅助兵使用,又装备着足够的重火器,而且有要塞、工事,打败千把两千的敌人,那还不应该?可是这样的胜利放在清末就已经是震惊全国的大胜仗了。这些洋鬼子也够笨的,每次派个一两千人,而且都是缺乏重武器,几乎可以说是来送死的。莫非这些洋人被白面将军陈馀给上了身,智商都降到二十以下了?
大营里到处都是摆的桌子,只要是不在一线的士兵,都是肉山酒海,尽情的快活。
一个旗牌官“噔噔噔”飞快的冲进大帐,单膝跪地道:“禀报钦差大人,辕门外有个女人,说她是旗人的格格,叫容龄,有急事求见大人!”
庄虎臣眼睛一亮,急忙叫道:“快请!”
不多时,一个个子高挑,穿着洋装的女孩几乎是跑进了大帐。
陈铁蛋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呦,大格格,您怎么来了?”
容龄看都不看他道:“滚开!”
容龄平日里是不摆格格的架子的,今天突然这么个态度,把陈铁蛋弄楞了。
庄虎臣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出什么事情了?
容龄见了他,也不管不顾大帐里许多的眼睛,直冲到到他怀里,“嘤嘤”的抽泣着。
庄虎臣两只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是应该抱着她,安慰一下还是怎么办。只见大帐里二十多个人都是张大了嘴,表情和动作都僵了,整个就看傻了。大清国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搂着爷们就哭的女人,这洋婆子的做派就是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