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近的距离里,路明非终于看清了神的真面目,不愧是神,不愧是奥丁,如此威严,如此惊悚。
让人想起荒古的遗唱,寂寥又荒芜,以面对面,便觉心神激荡。
蓝色风氅被披挂,铁面被璀璨的黄金瞳照亮,命运的圣枪昆古尼尔果然和传说中类似,是某种树木的枝干铸造。
滚烫而炽热的龙血被路明非的心脏泵向四肢百骸,他的黄金瞳几乎要喷涌出化为实质的火焰。
他的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那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三度暴血,是悬崖的边缘,再往前一步便是深渊。
在古老的龙代,密党将暴血技术称为封神之路,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长道。
路明非的心脏在以极快的速度震颤,血液在他的血管里就好像奔流的大河,如此磅礴如此有力。
某种依旧被他意志支配的远高于人类的逻辑正在随同那些沿着血管奔流的血液弥漫他的全身。
那应该是龙的意志。
可怖的力量重新充满路明非的肌肉,他缓缓地弯曲了自己的腰背,就像是一张张开到极致的弓。
脑海中,路明非站在极高的闪电,他的脚下有好似海的云在翻腾,起风了,云海便开始涨潮,缓缓地淹没了他的意识。
这些云真软啊。
也很温柔。
像是妈妈的手,在轻轻将幼时的男孩拥入怀中。
楚子航曾对路明非说三度爆血是终极的噩梦,一旦进入这个梦便和沉浸在梦中的杀戮共舞。
bj尼伯龙根的那一次,他以为他不会再从黑色的梦境中醒来。他会变成死侍,过去的朋友都将以杀死他为荣,残存的人类意志只够那具龙化的身体战斗到杀死龙王,或者被龙王杀死。
那双光芒炸裂的黄金瞳缓慢闭合,似乎是要接受死亡的宿命。
奥丁的左手继续用力,昆古尼尔此刻真的沉重如山,狠狠地压在与暴食相交的接点,路明非的腕骨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神左手上的宝剑已经要落到路明非的头顶。
可下一刹那,更加瑰丽的黄金瞳在奥丁的面前缓缓睁开。
他抬头凝视奥丁的独目,就像先民凝视高原盘踞的龙,眼中毫无敬意,只有满溢出来的杀机。
三度暴血。
开启。
三度暴血后的路明非拥有了能够直接和次代种正面搏杀的能力,他发出凶暴的怒吼,暴食相互支撑着迸射开来。
命运的圣枪从奥丁的手中被击飞,但神并不感到错愕,他另一只手中精致华美的宝剑依旧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在缓慢而坚定地斩落。
如同怒龙一般咆哮嘶鸣着追随路明非前行的七宗罪之中剩余的五把在此刻交相辉映,它们凶猛地随、暴食簇拥在一起,生发出伟大的炼金领域。
傲慢【superbia】,妒忌【vidia】,暴怒【ira】,懒惰【acedia】,贪婪【avaritia】,暴食【gu】,【xuria】
这些刀剑的首字母组合起来是一个中世纪的拉丁文单词,【scesetpoena】,意为“罪与罚”!
此刻被七宗罪激发出来的炼金领域便是名为罪与罚的领域。
那是青铜与火之王对所有君主所有神明降下的惩罚。
七宗罪的剑匣上,古老的希伯来文【deniqueubieritsanguisagdiis】在渗透出辉煌的龙血,这些文字被翻译成汉字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意为审判必将到来。
伟大的神话武装完全苏醒,它们感受到宿命的对决就在眼前,罪与罚的领域轰然张开。
青铜与火之王的威严尚且留存在七宗罪中,那些伟大的刀剑迸出耀眼的光,辉煌的火光里,神的影子若隐若现。
那真的是神的影子,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影子,他居然是很年轻的男人模样,出奇的俊朗,穿着古老的华服,羽扇纶巾,让人想起江东的周瑜。诺顿迎着落下的宝剑张开双臂,他在光里如此决绝,仿佛要去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
奥丁的左手无法再下行分毫,
这时候路鸣泽的低笑响起在路明非的耳边,“真是让人吃惊的执着啊,诺顿……”他说。
轰然间,有巨大的光翼张开在路明非的面前,阻隔在他和奥丁之间,诺顿的影子以翼和身体组成光辉的十字,这十字锋利而巨大,立于挥洒的雨幕之中。
有古老的龙文在被念颂。
诺顿在说,“我重临世界之日,诸逆臣皆当死去!”
罪与罚的领域凶狠地撞击到奥丁的胸膛,那是将一个巨大的杀阵浓缩到刀剑般大小,本该宛如坠落的陨石那样裹挟能毁灭与一切的威能。
“可惜,终究不是真正的王。”路鸣泽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路明非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奥丁的宝剑也被击飞,但他的右手握拳,以无可阻挡的姿态自光中挥舞,死亡的气息无限临近。
小魔鬼的身影真的出现在这拳头与路明非之间。
他的身体仅仅阻挡了不到一秒钟,就立刻粉碎了,他回头说,“哥哥,快跑。”
但奥丁那一只骨刺嶙峋比钢铁还坚硬的拳便已经落到路明非的胸膛。
路明非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自己是被某辆重型卡车正面撞上了,他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丢飞出去,带着飞溅的墨色鲜血,有猩红的色彩慢慢地盖过瞳孔,视野中尽是红色。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摩尼亚赫号遍野狼藉的甲板上一片死寂,路明非凄惨地撞击到舰桥的外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讥讽而恢弘的笑声传来,那居然是奥丁在笑。
他在嘲笑眼前这卑贱人类的举动,封神之路也不过是向神发起的觐见,而他本身就是神。
突然雷鸣般的枪声在奥丁的身后响起,塞尔玛站直了,她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