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心里冒出了丝丝凉气。</p>

他万万没想到易心前一秒还在深情表白，说着完全不在乎袁昊泽的所作所为，后一秒就动手杀了袁昊泽，将他变成了一具干尸。</p>

这几秒钟的功夫，易心的心情依然没有变化。</p>

杀人对她来说真如呼吸般简单、轻巧。</p>

易心身上又冒出了那种血腥味，淡淡的味道，属于易心的味道，让黎云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p>

他听到了一声轻响，低头看去，发现击中自己的子弹落到了地上。</p>

银色的子弹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身体中滚出。这让人不禁怀疑，这颗子弹刚才究竟有没有击中他。抑或是他拥有特殊的能力，他的身体、灵魂，将子弹吐了出来？</p>

黎云捡起那颗子弹，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p>

他身上自然没有伤口，也没有流血。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但子弹是真的，袁昊泽的尸体也是真的。刚才袁昊泽的确开了枪，打中了他和易心，然后易心就……</p>

黎云愣愣看着易心手中的尸体。</p>

“没死吧？”易心抬脚踢了踢黎云的小腿。</p>

黎云从地上站了起来。</p>

“没死就走吧。警察应该快来了。”易心说着，甩甩手，将袁昊泽的尸体扔在了黎云身上。</p>

黎云下意识接住了那尸体。</p>

“把这个带回去，等我回去处理。”易心交代道。</p>

黎云咽了口唾沫，“带回去？我是坐地铁来的……”</p>

“那就走回去。”易心随口说道，指了指阳台的方向，“跳下去，从那儿走。”</p>

黎云很无奈，但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p>

即使尸体留在这里，易心大概也能证明自己无罪，可这终究会很麻烦。</p>

赶紧将尸体转移，之后再处理，这样至少警察赶到之后，不会立刻定下杀人案，易心也能有更多的借口应付警察。</p>

黎云抱着尸体，犹犹豫豫走了两步，回头问道：“黑白无常会来找你吗？”</p>

“你刚才被打中脑子，失忆了吗？”易心翻了个白眼，“我是正当防卫，黑白无常来找我做什么？”</p>

黎云心中一动，回忆着之前易心的一举一动。</p>

他怀疑易心之前的深情表白都是演戏，易心可能一早就想着……</p>

“赶紧走，别发呆了。”易心没好气地催促道。</p>

黎云只好抱着袁昊泽的干尸走到阳台上。</p>

他望了望窗外，一狠心，直接将袁昊泽的干尸扔了出去。他自己小心翼翼地翻窗出去，沿着水管往外爬。</p>

他没看到屋内的易心又翻了个白眼。</p>

黎云爬下去的动作很快，几乎是顺着水管滑下去的。</p>

如果他还活着，这样高难度的动作肯定会让他受伤。但现在他是个没有实体的鬼魂，滑下去的时候，黎云只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p>

他看到一楼的住户有人亮着灯，室内传出对话声，在议论刚才的枪响和尸体落地的声响。似有人要到窗边来察看。</p>

黎云连忙拎起了尸体，沿着小区绿化带跑。</p>

袁昊泽身体内的血液、水分都被吸干，尸体非常轻。黎云毫不费力地拎着这个成年男子的尸体，一溜烟跑出了好远。</p>

黎云隐约听到了身后的惊呼声，可能有人看到了一点动静，但不可能看清楚那是什么。更何况，那些人不可能看见黎云。</p>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p>

黎云不敢走大路。翻墙出了小区后，他一路找没什么路灯和行人的地方走。他还换了几个姿势，希望袁昊泽的干尸在他手上变得自然一些，能看起来像是个人，能被人误以为是醉鬼之类，不引起怀疑。</p>

黎云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没有人发现袁昊泽是行走的干尸。</p>

黎云提心吊胆地回到了金荣大厦。</p>

他进入后门，上了电梯后，才真正放下心来。</p>

袁昊泽的干尸顺着他的身体滑到地上。</p>

黎云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抱着尸体走了一路。</p>

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p>

小心地感知了一会儿，黎云没有发现袁昊泽的情绪。</p>

袁昊泽的灵魂似乎消失不见了。</p>

黎云不知道是他没有变成鬼，还是他的灵魂已经被易心彻底消灭了。</p>

电梯轰隆隆地升到顶层，缓缓打开了门。</p>

黎云看到了宿舍敞开的大门。</p>

李叔一听到动静，就赶紧走了出来。看到黎云带着的尸体，李叔大吃一惊。</p>

“这是什么？”李叔脱口而出，踏出的脚步没有停下，还想要搭把手，帮黎云把干尸搬进屋子。</p>

黎云没好意思让李叔干这活，自己拎起那干尸，往屋内走。</p>

“是袁昊泽。”黎云边走边回答。</p>

李叔脚步顿了顿，“易心杀了他？”</p>

“嗯。他先动手的。”黎云忙解释了一句。</p>

李叔长长叹息一声，“他们啊……真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这场悲剧早有征兆。他也从没看好过这一对情侣，更不看好袁昊泽这个年轻人。</p>

“袁昊泽的母亲也死了。”黎云将袁昊泽放在了客厅地板上。</p>

李叔错愕地看向黎云。</p>

“我看到了她的鬼魂。她没了……被严玉杀了……”黎云将他所见所闻给李叔说了一遍。</p>

李叔再次叹气，仍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p>

“可能是为了包庇儿子，选择自杀了吧。”黎云想到了这种可能性。</p>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李叔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p>

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他还是个当爷爷的人，对此深有体会。</p>

如果他处在许秀心的位置上，如果他的子女杀了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大义灭亲，还是像许秀心那样包庇子女，为子女顶罪。</p>

幸好，他不用进行这种选择。</p>

“易心还没回来吗？”黎云问道。</p>

“没有。”李叔摇头。</p>

“你先回去睡吧。我等她回来。”黎云说道。</p>

已近深夜，平时这个点，李叔早就睡熟了。</p>

李叔看看袁昊泽的干尸，又看看黎云，“好吧。你有事情喊我。薛小莲一直在房里，没出来过。”他又加了一句。真出了事情，喊薛小莲应该比喊他更管用。</p>

黎云答应下来。</p>

他对着袁昊泽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弯腰将他放在了沙发上。</p>

虽然他不耻袁昊泽的为人，可人都死了，他也没必要侮辱对方的尸体。</p>

他自己坐在了沙发另一角。</p>

电视机开着，声音被调到了最轻。</p>

黎云没有心思看电视。</p>

他发了一会儿呆，就感到意识有些飘忽。</p>

他好像闻到了易心身上的血腥味。</p>

巨大的蝠翼扇动着，带起阵阵夜风。</p>

黎云感受到了暴躁的情绪。那情绪中带着仇恨和歇斯底里。</p>

就在那情绪旁，还有如顽石一般的另一个情绪。比起情绪，那更像是思想，像是之前心如止水的易心。</p>

三者碰到了一起。</p>

黎云这才发现现场的第四个情绪。</p>

惊慌、恐惧、难以置信……</p>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p>

黎云听到了那第四人的呼喊声。</p>

他看到了一个手臂长的十字架。木头的纹理好似一种文字，木头表面泛着光。黎云顿时联想到了“神圣”这个词语。</p>

喀嚓一声，那神圣的十字架断裂了。</p>

木头的尖刺扎进了那第四人的脑门，洞穿了他的头颅。</p>

尸体嘭的一声倒地，四肢略微抽出两下，就彻底不动了。</p>

易心巨大的蝠翼遮蔽了空间，让这间房子被笼罩在了黑暗和血腥味中。</p>

白老板肥胖的身影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怨恨。</p>

“你杀了我女儿！妖怪！你这个妖怪！你这个妖怪！！”白老板叫喊着，冲向了易心。</p>

易心伸出一只手，点在了白老板的肚皮上。手指好像陷进了肉中，被白老板的脂肪给吞没。但手指很快又显现出来。白老板的肉却在消失。</p>

白老板犹如袁昊泽一样，被瞬间吸干了身体。</p>

易心一转头，猩红的瞳孔看向了房间里仅剩的那个人。</p>

黎云看到对方抬起头，视线越过易心，望向了自己。</p>

那是张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