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经纬在酒店内并未停留多久。和黎云他们约好了待会儿派司机来接人，他就起身离开了。</p>
他在这城市里另外有住处，不用住在酒店的客房。这些天，他便一直住在自己的房子内，有需要了才来酒店，或是让他请来的那些高人大仙到他的住处来。</p>
乌经纬对这些人没多少信任，只是到了紧要关头，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些人。</p>
出了酒店，乌经纬的脸色就沉了下来。</p>
他想了想，让充当司机的秘书继续广发“英雄帖”，再请人来看看他这儿的事情。</p>
“老板，那两个年轻人不行？”秘书惊讶问道，“他们可都……呃，好好的。”</p>
这些天，乌经纬请来的人尽数死于非命，没留下尸体的，也离奇失踪，再也联系不上了，只剩下黎云和易心活着，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他们是两个圈内新人，作为中介的牛海西也只是在圈内混个脸熟的程度，但光凭着两人能幸存下来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的实力。</p>
秘书是这么想的。乌经纬之前紧赶着过来找他们，也是因为此。</p>
乌经纬现在却是淡淡“嗯”了一声，脸色凝重。半晌，他才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是啊，就只有他们好好的。”</p>
他看向前头的秘书，“盛盛那边小心一点，请人保护好盛盛。”</p>
乌经纬口中的“盛盛”是他的孙子乌天盛。妻子俞丽已经丧生，他的父母和儿女也都死了，唯一可作慰藉的就是他的孙子乌天盛还活着。</p>
秘书想到警察打来的电话，以及乌家那两家亲家和诸多生意伙伴的来电，忙郑重答应。他心底也松了口气。乌经纬这个老板总算恢复正常了。即使麻烦还没解决，他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也不用急着自求生路了。</p>
这些天，秘书也是过得心惊胆颤，并不比乌经纬好哪儿去。还好，他用“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是找老板”来安慰自己，总算比乌经纬要安心一些。</p>
乌经纬转头看向车窗外。</p>
天阴沉沉的，不见阳光，但还没有打雷下雨。那乌云沉甸甸地悬在头顶，好像随时都会倾塌，将人掩埋。</p>
乌经纬慢慢吐出一口气来。</p>
事情得一点点解决。</p>
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p>
不管那两个年轻人想要什么，他暂时满足他们就是，然后……</p>
乌经纬盘算着这些，等车子驶入别墅的车库，他才回过神。</p>
“晚饭不用准备了。你处理好我刚交代的事情。盛盛那边我先不联系了。让他妈妈照顾好他。还有亚男那儿，麻烦亲家他们先搭把手。”乌经纬一边下车，一边嘱咐秘书。</p>
秘书一一记下。</p>
乌经纬一双儿女的亲家早两天就来过电话，只是乌经纬那时候被吓破了胆，无暇他顾。他所交代的事情，亲家们也早就在做了，但人心惶惶，气氛多少都有些古怪，反倒是少了那种失去至亲的悲伤。</p>
秘书没把这些事情跟乌经纬说，答应下乌经纬的吩咐后，就离开了。</p>
乌经纬一个人进了别墅，只听脚步声在偌大的房子内回荡。</p>
前两天，这样的声音会让他惊惧，现在，这声音只是让他稍感不适。</p>
他想到黎云老实巴交的模样，又想到易心似模似样的假笑，心里就厌烦起来。</p>
还是得赶紧打发了那两个人。</p>
那种丧心病狂的人……</p>
叮咚。</p>
门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乌经纬的思路。</p>
乌经纬诧异地看向房门。</p>
别墅的房门和整栋房子相匹配，非常大，门板上雕花，门把手上也有浮雕图案，看起来华丽又沉重。门铃声则清脆响亮，在宽阔的门厅回荡，回音能传得老远，悠久不散。</p>
乌经纬的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p>
是谁？</p>
叮咚——</p>
门铃声又响了。</p>
那声音紧接着刚才还未散去的回声，将门铃的声音拖得很长。</p>
乌经纬的嗓子像是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p>
他想到了秘书，但马上便挥去了这个念头。他的秘书是跟了他快十年的老人了，颇受信任，有他所有住处的钥匙，能来去自由，根本不用按门铃。</p>
那……</p>
叮咚——</p>
乌经纬下一秒就想到了黎云和易心。</p>
难不成那两个人等不及了？这就主动找上门来了？他们想要做什么？找北京那个看肝病的费专家？</p>
乌经纬满脑子胡思乱想。</p>
叮咚——</p>
乌经纬看着大门，僵硬的身体动了动，迈出了步子。</p>
费专家不好请，不过，他花费一些功夫，总能人托人，将那个费专家请来。比起花钱，这种花人情的事情，也只是稍微麻烦一些。</p>
这么想着，乌经纬又有了底气。</p>
他是生意人，做生意，有买有卖，各取所需。只要他有对方想要的东西，那就有的谈。</p>
这同和鬼打交道不一样。</p>
鬼是不讲道理的。</p>
他之前不知道这一点，见请来的那些高人一个个死于非命，才越来越怕，怕到吓破了胆子。虽然这件事是个误会，但他全家老小、连只是沾亲带故的一些远亲、还有养老院的其他邻居都突然暴毙……这事情却是真的。</p>
鬼果然是不能讲道理的。他还以为那女鬼配合着扮演马嘉怡，是可以谈、有的谈呢。</p>
乌经纬脚步顿住。</p>
叮咚——</p>
那个鬼已经杀了他全家了……马嘉怡都死了。</p>
他刚在酒店打电话确认过，马嘉怡被开肠破肚，死得透透的了。</p>
他记得，那个黎云说过，他们之前就和这恶鬼打过交道，这恶鬼是要……</p>
咚咚！</p>
门铃声换成了敲门声。</p>
沉重的门板被人用拳头砸了两下，声音沉闷，没有激起回声。</p>
乌经纬却是吓了一跳。</p>
门板上没有猫眼，但门铃是可视化的电子产品，房门边上还开了一条玻璃墙，能让外头的光线照亮玄关，也能看到门口的花园小径。今天天气不好，光线不足，加上冬日的缘故，外头的花园看起来毫无生机。门边的对讲机屏幕上，正显示着门口的画面。</p>
门外站着的人低着头，刘海遮了额头，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背后那冷色调的花园，衬得她整个人阴郁无比，虽看不见眼睛，却能想象到她死气沉沉的目光。</p>
乌经纬看了一眼，发现他根本不认识外头的这人。</p>
难不成是别墅区的物业？还是……</p>
咚咚。</p>
外头的人又砸了两下门。</p>
乌经纬都没看清她如何抬手的，就只听门板响了两下。</p>
有些古怪……</p>
乌经纬踟蹰不定，伸手就进口袋，握住了手机。</p>
他刚才或许应该直接让那个黎云和易心跟过来，而不是想着撇开他们，先做布置。现在这情况……</p>
外头的女人转了身，走出了监控的拍摄范围。</p>
乌经纬愣了愣。</p>
人走了？</p>
果然是物业的人吧。也可能是敲错了房门的路人。</p>
乌经纬吐出一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几天精神紧绷，人都变得不对劲了。他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失态慌张的时候。就是几十年前在工地搬砖、刚当包工头的那会儿……</p>
乌经纬的思路再次戛然而止。</p>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房门。</p>
门边的玻璃墙外，站着一道人影。</p>
那人低着头，身体贴着细条状的玻璃墙，将本就不足的光线都给遮蔽了。</p>
乌经纬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无法正常呼吸。</p>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p>
这是……这人是……</p>
外头的人像是能听到乌经纬的心声，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