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混不清的叫声在乌经纬耳畔炸响。</p>
他全身哆嗦了一下，眼睛瞪大，伸长了脖子。</p>
他又抓住了餐椅，这次却是没有将餐椅推开。</p>
他受惊般缩回到了餐桌下。</p>
那都是怪物的陷阱。</p>
就像是之前门口出现的辛助理和秘书，都是假的。</p>
这是……这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这是在“家”发生的事情，并非在这别墅发生的事情。何况，那时候，他根本不在家里，他没见到事情的原委，找两个孩子问话的是俞丽，察看监控的也是俞丽。实际上，只有俞丽和姐弟三个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大三小四个人中，也只有俞丽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至于那落地钟，则在数日后就被人处理了，还做了法事……</p>
乌经纬的思维到此中断。</p>
他突兀地想到，当时做法事的是他家以前供奉着的马大仙人。他们供奉了他很多年，结果他在马嘉怡的事情上毫无办法。那说不定就是个骗子。当年的做法，也可能是一场无用的表演。</p>
乌经纬的肌肉痉挛起来，不受控制地抖动。</p>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p>
嘭。</p>
关门声吓得乌经纬原地弹起，脑袋差点儿撞到餐桌。</p>
他想到外头正在发生的事情，不禁毛骨悚然。</p>
在养老院的父母、儿女、亲戚都死了，同一时间，他请来的那些高人也都死了。他们真的都是“马嘉怡”杀的吗？“马嘉怡”又没有分身术……不对，不仅是这个问题。那个黎云说他们一直在追踪那恶鬼，那是一对恶鬼母子。史娟见到的鬼却不止是一对母子。那些高人都说是想要投胎的孤魂野鬼盯上了马嘉怡的肚子，那恶鬼也是盯上了马嘉怡的肚子。会不会……会不会还有鬼盯上了那肚子？就比如……</p>
乌经纬的呼吸一窒。</p>
嘎吱、嘎吱……</p>
机械摩擦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那声音断断续续，好像零件卡壳，无法自如运转。</p>
除了金属的摩擦声，还有奇怪的声响夹杂在其中。</p>
乌经纬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血肉被搅动的场景。</p>
他打了个哆嗦。</p>
他想到了自己被俞丽催着回家后，看到的一点血迹。</p>
血迹在地板上。俞丽说，是从落地钟里面渗出来的……</p>
他没掀开罩着落地钟的布。之后做法事，他也没去看。</p>
当——！</p>
钟声在背后炸响。</p>
乌经纬猛地扭头，惊恐地圆瞪眼睛。</p>
背后的餐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落地钟的玻璃柜门。柜门后是长长的金色钟摆。那钟摆倾斜着，被卡在半空，动弹不得。卡住它的是一个肢体扭曲的小孩。</p>
小孩睁着眼睛，盯着乌经纬。鲜红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了声响：“爸爸……”</p>
乌经纬大叫一声，撞开餐椅，四肢并用地往外爬。</p>
“爸爸……我好疼……姐姐、哥哥把我塞在了这里。我好疼啊……”</p>
小孩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紧贴在乌经纬的身后。</p>
乌经纬仓皇地回头，看到的不是餐桌，而是紧贴他面门的落地钟。</p>
“姐姐和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孩隔着玻璃门，委屈地问道。</p>
乌经纬身体瘫软，在地上蠕动着，失去了逃跑的力气。</p>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孩继续问道。</p>
因为……因为嫉妒……</p>
乌经纬颤抖着，只能在心中回答。</p>
这孩子被接回家的时候，他和俞丽已经发了财，家里条件自然是极好。孩子又小，每天吃吃睡睡，二十四小时有保姆看着，婴儿房里堆满了玩具。乌亚男和乌伟民小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条件，而暴富之后，他和俞丽又是赶忙将姐弟二人塞进了那些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一边给姐弟二人的未来铺路，一边也是想要借着孩子搭上那些有钱父母的人脉。乌亚男和乌伟民在那里格格不入，时常受到孤立、嘲笑和欺负。这些他和俞丽都知道。他们不断教育姐弟两个该如何和那些同龄人相处，该如何为家里做贡献。姐弟两个虽然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并不能说是过得开心。</p>
全家上下，只有这孩子无忧无虑。</p>
再加上这孩子根本不是从俞丽肚子里爬出来的。虽然有着他们夫妻二人的基因，对于乌亚男和乌伟民两个小孩来说，这个弟弟根本是突然冒出来的外人。</p>
对于他和俞丽来说，这孩子同样是外人……是一件买来的商品，就像是这巨大的落地钟……</p>
“你不喜欢我吗？”孩子的声线毫无起伏，“你和他们一样，不喜欢我。”</p>
乌经纬说不出话，只能不停摇头，惶恐地想要祈求这孩子放过他。</p>
“你都没看过我。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怎么死的啊。”孩子继续用呆板的语气控诉着。</p>
乌经纬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却是无法移开。</p>
“你也会这样死掉。”孩子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p>
乌经纬再也忍耐不住，爆发出了一声高亢的惨叫。</p>
惨叫的尾音闷闷的。</p>
乌经纬一眨眼，发现自己的面皮贴着玻璃。</p>
他看到了玻璃外的客厅，看到了玻璃上反射出的孩子身影。</p>
那上面，还有他的身影。</p>
痛感这时候才传递进大脑。</p>
他的四肢扭曲着，胸腹凹陷，鲜血不断从口腔中涌出，混合着内脏的碎肉，逐渐堆满了落地钟内狭小的空间。</p>
他能感觉到卡在胸骨的钟摆正在努力移动，碾压着他的骨头和内脏。</p>
“我就是这样死掉的，爸爸。”孩子的声音贴着乌经纬的耳朵。</p>
乌经纬目疵欲裂，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p>
他的视野变得模糊，耳边听到的也不再是孩子的低语。</p>
他看到了一双腿。</p>
那双腿停在落地钟前。</p>
那双腿踩着他有点眼熟的女式皮鞋。</p>
乌经纬想到了什么，脑中炸开般变成一片白光。</p>
落地钟消失了。他的身体失去了束缚，倾倒在地。</p>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头上。</p>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去、死、吧！”带着恨意和报复快感的声音钻入乌经纬的耳中。</p>
他的脑袋在同一时间被那只脚踩裂。</p>
没有鬼魂从残破的尸体中飘出来。</p>
恐惧、惊愕让乌经纬临死前大脑一片空白。</p>
他的灵魂消散在了充斥着血腥味的别墅内。</p>
黎云睁开眼，意识回归到了身体内。</p>
“黎先生，到了。”秘书慌张地催促道，“我们快进去吧。老板应该等急了。”</p>
黎云却是没动，只是感受了一下别墅内的气息，知道那恶鬼已经离开，便开口道：“你报警吧。已经迟了。”</p>
秘书愕然呆立在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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