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是男人的附和：“你自己留在这儿。我和你妈妈回去了。”</p>

“呜哇——”孩子大哭起来。</p>

史娟愣愣地听着这些声音。</p>

“呜……”</p>

哭声在房间里响起。</p>

史娟看向马嘉怡的父母。</p>

两人似乎是被外头孩子的哭声影响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p>

史娟禁不住，眼眶中也有泪水汹涌而出。</p>

“对不起……”史娟说道，也不知道自己在向谁、又为什么道歉。</p>

钟诚富一把搂住了史娟的肩膀。</p>

史娟抓着儿子的手臂，埋头痛哭起来。</p>

她将自己这些时日积累下的恐惧都哭了出来。</p>

她没有看见，靠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p>

黎云吁了口气，结束了自己和史娟感官上的联系。他的视线从史娟身上移开，看向了史娟身后。</p>

黎云强忍着脑袋里的抽痛，做出最自然、最淡定的神情。</p>

俞丽站在窗边，背对着他。</p>

黎云不用运用自己超绝的视力，都能透过窗上倒影，看到俞丽脸上的神情。</p>

俞丽正笑着，笑容畅快肆意，又透露出十足的邪性。</p>

黎云的视线微微一动，便看到了宾馆外头的马路。</p>

胎儿正趴在地面上。经过的行人看不到他，直接便从他身上走过。身影重叠、交错，又分开。那胎儿的身影逐渐变淡，哭声也变得细微，直至彻底消失不见。</p>

黎云又抬眼看向俞丽的背影。</p>

俞丽转身过来，对着黎云友好地一笑。</p>

黎云却是笑不出来。</p>

他在酒店里就发现了情况不对。</p>

俞丽出手破坏了灵堂的布置，那婴孩突然现身，一切突如其来。黎云后知后觉地发现，那瞬间，这两只鬼已经经历了短暂的交锋。他更是非常迟钝地，在从礼堂离开，回到酒店房间后，才发现这两只鬼都是恶鬼。</p>

他们不是尹士康、宋英英那样保存神志又存在了几十年的老鬼，稍微有点儿时间积累出来的神通，更不是黎云以前遇到过的恶鬼，满身阴邪之气，让人不用看都知道它们杀人无数、身负极为浓重的怨念、且神志不清。这两只鬼都杀过人，却没有受到杀人的影响。</p>

婴孩暂且不提。俞丽这离七七还差几天呢，就已经杀了好些个修炼之人了。这样一只恶鬼，居然没有丁点儿阴邪之气？</p>

黎云想起这点后，还特意找牛海西确认了一下。乌经纬请来的那些修炼之人不见了，却也未必是死了。人家可能是见机不妙，直接逃了呢？</p>

牛海西非常肯定，人都死了。这点易心也能作证。要不是易心在，俞丽奈何不了易心，当天就连易心带牛海西也都杀了。</p>

牛海西说到这事，还心有余悸，又不忘拍一下易心的马屁，再吹捧一下黎云。</p>

黎云没去看牛海西偷眼瞄着自己神色的猥琐样子。他已经被这一现实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p>

他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婴孩。</p>

黑白无常都判定他没杀过人，对他没奈何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啊！</p>

那恶鬼母亲杀人杀得收不住手，在黎云想来，它肯定是神志不清了。黑白无常说婴孩没有杀过人的时候，黎云还唏嘘那恶鬼母性本能犹存，让自己的孩子始终保持纯洁和安全呢。</p>

黎云这一刻觉得自己就像是早年间那些被“开局一张图”给忽悠得不轻的网友，想法挺多的，却都是建立在一场骗局之上。</p>

这也不怪他没看出问题来。</p>

黑白无常都被欺瞒了过去。而他，百分百相信黑白无常的实力，却没想到黑白无常会在这小鬼面前着了道。</p>

黎云想清楚这些，就急忙用鬼魂的姿态，找到了马嘉怡父母。</p>

马嘉怡父母的精神状态比史娟差多了，身边也没有个可靠的人。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酒店回来。等他们回到宾馆，俞丽才开始动手。这时间差，也就给了黎云思考整件事，并放好身份证的时间。</p>

黎云完整目睹了俞丽杀死那婴孩的全过程。</p>

俞丽也是颇费了一番手脚，才杀死那婴孩。</p>

如今，大仇得报，俞丽已经准备离开了。</p>

她施施然穿过了钟诚富和史娟的身体，从马嘉怡父母面前走过，就要和黎云擦身而过。</p>

黎云没有挡住她的去路，却也没有就此离开。</p>

他一直望着俞丽。</p>

俞丽的身影穿过了门板。</p>

她马上便停住了脚步。</p>

穿过门板，她没有踏入走廊，也没有直接回到那家四星酒店、回到自己孙子乌天盛身边。</p>

俞丽怔愣了一秒，就勃然变色。</p>

她倏地回身，鼻尖差点儿撞上厕所的磨砂玻璃。</p>

老式的磨砂玻璃，带着俗气又丑陋的大花图案。隔着那玻璃，能看到门外物体的轮廓。</p>

有什么东西正贴着门，正在窥视着门内的她，或是，正等着她出来。</p>

俞丽听到了马达声。</p>

小小的马达声，伴随着车轮碾过瓷砖的声音，应该是某种孩子的玩具。</p>

嘭。</p>

俞丽的脚后跟一疼。</p>

她转头看去，就见自己身后翻着一辆玩具车。</p>

玩具车很高级，是不符合这老房子装潢的高级。</p>

俞丽记了起来，这是孙子乌天盛的玩具车，叫什么……乐高的编程机器车。</p>

俞丽一认出这车子，就生出了一股惊悚感。</p>

她急忙抬头，发现自己不是站在厕所外，而是站在了厕所内。</p>

车子的马达继续嗡嗡嗡地响着，吵得惊人。</p>

俞丽又看向了厕所那道装了磨砂玻璃的门。</p>

窗外的人……这身高，这轮廓……</p>

嗡嗡嗡……</p>

车子突然翻身起来，朝着俞丽的脚后跟撞去。</p>

俞丽吃痛，连连退让，又慌张地看向门外那个人。</p>

她听到了对方的笑声。</p>

乌天盛的笑声。</p>

怎么会……怎么会……</p>

不对！这都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p>

俞丽心中大喊起来，无意识地将这话喊出了声。</p>

话音落下，那些景物都消失了。</p>

俞丽发现自己站在宾馆走廊上。</p>

她浑身冒着冷汗。</p>

不过，她只呆站了一秒，就带着杀意冲回了马嘉怡父母的房间。</p>

马嘉怡的父母仍旧在哭，史娟也仍旧在哭。他们好像除了哭，就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了。钟诚富继续无声地拍抚史娟的后背，安慰着她。</p>

俞丽的视线在钟诚富身上略微停顿，就立刻移开。</p>

她看向了黎云之前站着的地方。</p>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p>

俞丽杀气腾腾。</p>

是他吗？还是……</p>

俞丽脸色一变，冲回到了窗户边，脑袋直接穿过窗户，探出身体，望向了楼下的马路。</p>

她看到了黎云。</p>

黎云正站在那胎儿消失的地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p>

黎云忽然抬起头，和她四目对视。</p>

俞丽见到黎云脸上凝重的神情，再看那空无一物的地面，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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