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阳门，是长沙府东南方向的一座城门。</p>
在成熟军官的喝令下，</p>
训练时长不太长的客团新兵们扛着燧发枪，大踏步向前。</p>
鼓点绵密，旌旗飘扬~</p>
这一仗是客团首次实战。</p>
很关键！</p>
昨夜，</p>
内部进行了斗志动员。</p>
围绕一个主题：</p>
客团能否跻身主力野战军序列，就看其战场表现了。</p>
……</p>
英德客家出身的步兵营中尉林川，此刻嗓子是哑的，眼睛是红的。</p>
因为，</p>
昨晚他特别亢奋，走遍了营区，号召所有人死战。</p>
效果不错，</p>
从此刻方阵士兵们的狂热情绪就能看出来。</p>
血税理论——任何一个群体想在所属帝国内部取得相对靠前的优待，都要交纳“血税”。</p>
因为资源有限，各个群体不可能一视同仁。</p>
为帝国流过血，对帝国贡献大~</p>
方可前排就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得到优待。</p>
古今中外，</p>
类似的例子很多，无需赘叙。</p>
……</p>
有血税交纳记录，且有掀桌子的实力，叫中坚群体。</p>
没有血税记录，却有掀桌子的实力，叫负中坚群体。</p>
后者，</p>
必将迎来帝国连绵不绝的敲打。</p>
稍有不服，武力围剿随即跟进。</p>
工于算计的绍兴籍军法官们，只将血税思维的前半部分灌输给了客家军官。</p>
军官们回营后再传授给士兵。</p>
从而完成了2个步兵团的深度战前动员。</p>
所有士兵默默接受。</p>
因为，</p>
底层出来的人都明白，生存资源是有限的！</p>
……</p>
“客家弟兄们，前进。”</p>
“杀杀，杀。”</p>
方阵狂热的呼喊声，促使长沙城头的炮声提前响起。</p>
各式火炮喷出火焰，</p>
实心弹呼啸飞出，砸在地面弹跳杀敌。</p>
大部分炮弹落空，</p>
偶尔有一两发炮弹弹跳着砸进客团方阵，残肢断臂夹杂着泥土被高高抛起，然后落下。</p>
林川抹了一把脸，手掌温热。</p>
不知是谁的血浆喷到了自己脸上。</p>
他抬眼望去，</p>
见走在自己前面旗手的军帽上，耷拉着一块泛着血丝的未知生物组织~</p>
瞬间喉部一紧，</p>
强烈的呕吐感直冲脑门。</p>
他咬紧牙关，抑制住拔脚逃离方阵的冲动。</p>
忍着心跳过速，脚下发软，头顶发凉各种不适感，挺起头颅，举起佩剑，</p>
破音高呼：</p>
“杀，杀进长沙城。”</p>
所属步兵营士兵跟着高呼。</p>
处于集体之中，勇气可以共济。</p>
……</p>
长沙城，</p>
城墙被各种火器发射时产生的白烟笼罩~</p>
清军的火器普及率令人诧异。</p>
实际上从天聪年间起，一直在逐步提高火器装备率。到了雍正年间，八旗兵打仗几乎全依赖火器。</p>
所谓的重视骑射，</p>
并不完全是宣传的障眼法。</p>
八旗内部强调射箭训练就和现代军队强调刺刀劈刺一样，本质上是为了培养士兵的勇武精神，而不是真的有多大的战场作用。</p>
射箭又贵、又累，成本高的离谱。</p>
火器便宜，省力。</p>
弓箭手个个脊椎变形，疼起来无解。</p>
火枪手打完仗，咧开嘴露出大白牙，和乌漆嘛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p>
稍微打过仗的人都知道该选哪样~</p>
只不过，</p>
自道光开始，</p>
皇帝们被祖先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忽悠瘸了，搞起了武器的文艺复兴，热衷大刀长矛。</p>
黑色幽默！</p>
……</p>
轻骑兵军团3500骑按兵不动。</p>
偶有战马蹄子刨土，打响鼻。</p>
“训练有素”的评价，恰如其分。</p>
不过，</p>
功劳不属于吴军骑士，而属于那些土尔扈特俘虏。</p>
他们训马、养马的经验非常厉害。</p>
但是，</p>
陛下依旧没有松口，不许将土尔扈特人编入战兵序列。</p>
原因很简单：</p>
不放心。</p>
拥有战马的骑士一旦叛逃，成功率很大。</p>
陛下光脚混迹苏州府时，热爱冒险~</p>
如今穿着黄金战靴，自然厌恶风险。</p>
正如前面说的，</p>
底色改不掉。</p>
陛下的底色是一个厌恶风险、喜欢搂钱、重视规则的江苏人。</p>
……</p>
马背上，兀思买岿然不动。</p>
千里镜中，</p>
战况正酣。</p>
客团新兵推着壕车全速奔跑。</p>
长沙城头，枪炮齐鸣。</p>
在炮火的收割下，客团步兵不断中弹倒下。</p>
长沙绿营炮兵素养中规中矩，炮术合格。</p>
炮队中有1名游击将军和3名千总、把总参加过金川战役，军事素养还在。</p>
游击将军鲍勇举着盾探出头稍微一观察，</p>
随即蹲下：</p>
“敌距1里，楔子再进一截。”</p>
……</p>
炮手立马抡起木槌，哐哐两下。</p>
位于火炮尾部的木楔前进一截，炮口压低一度~</p>
引线呲呲引燃，</p>
沉闷的炮声再度响起~</p>
众人合力将笨重的炮车向后拉动。</p>
1名炮手手持蘸水炮刷，快步走到炮口前面，</p>
长炮刷怼入炮膛，反复来回，清理炮膛内的火药残渣和火星。</p>
一股股水蒸气从炮口腾起~</p>
“炮膛太热。”</p>
旁边1炮手立马脱下号褂浸水后覆盖在炮膛上，大团水蒸气腾起。</p>
……</p>
游击将军鲍勇走过来，手往炮筒表面微微一按，快速抽开。</p>
吼道：</p>
“继续，装霰弹。”</p>
“嗻。”</p>
职业经验，十分宝贵。</p>
就好比监理摸一下红包，就知道工程质量是否过关。</p>
鲍勇摸一下炮筒，就知道火炮会不会炸膛。</p>
无他，手熟。</p>
炮手们奋力将火炮复位，推到垛口。</p>
邦~</p>
吴军反击的一发炮弹恰好撞上这门重型劈山炮。</p>
金属高速碰撞产生巨大噪音，</p>
5丈之内，所有人严重耳鸣。</p>
1名摔倒在地的炮手惊恐的望着重达600斤的炮筒高高弹起，然后砸向自己。</p>
好似一个百余斤的西瓜炸裂。</p>
红色的西瓜汁溅射~</p>
死亡艺术过于惨烈，周围人惊恐逃离。</p>
……</p>
吴军的20门大炮终于就位了。</p>
这批炮是马鞍山军工厂出品，崭新的灰口铁6磅加农炮。</p>
1名炮兵中尉大吼：</p>
“自由炮击，当面100丈内的垛口、箭楼、敌台全部给他轰平。”</p>
如此自信，</p>
是因为他带来的全是长身管火炮。</p>
于3里之外，展开遥遥炮击。</p>
非直瞄，</p>
而是利用弹道抛物线的后半程，轰击城墙垛口。</p>
对于清军而言，</p>
这就是黑科技！</p>
鲍勇傻了，火炮还有这么玩的？</p>
他自诩长沙城最懂火炮第一人，如今看来还是大意了。</p>
……</p>
被清军火力压制、伤亡惨重的客团终于缓过一口气。</p>
众人将壕车连接，横着铺设木板，砸入钉子。</p>
逐步填平护城河障碍。</p>
这一攻城战术大约从战国时期就已出现，永不过时。</p>
因为城池护城河挖的再宽，</p>
在一二城门处也需刻意缩短护城河宽度，否则没有与之匹配长度的吊桥。</p>
总不能，</p>
每天划着船出入城门吧？</p>
那样，</p>
敌人没来，先把自己人累死了。</p>
大城池除了军事防御，还是要考虑居民生活、商业来往便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