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御前军事会议，隐含了太多刀光剑影。</p>
李郁沉吟许久，对众人说道：</p>
“诸位爱卿说的都很有道理，寡人需要再琢磨琢磨。年关在即，安心过年，除夕夜寡人还想和诸位喝一杯呢。”</p>
气氛顿时轻松许多。</p>
沉闷压抑一扫空，转而聊起了新年。</p>
……</p>
回到寝宫，李郁低声询问：</p>
“刘千回来了吗？”</p>
“回陛下，尚无消息。”</p>
“湖南那边有最新军报吗？”</p>
“回陛下，也没有。就连信鸽也没有回来。”</p>
“知道了。”</p>
恶劣的天气让一切陷入停滞。</p>
战争、通信、商业往来全部中止，所有人只能家里蹲，等着春暖花开。</p>
甚至，</p>
除夕夜的宫中酒宴，也被迫修改了宾客名单。</p>
原定参加的各省头脸人物近百人都来不了了，也就苏松两府路途够近，可以来。</p>
再加上不久前的刺杀事件，杨妃身亡，给这个春节蒙上了一层阴影。</p>
……</p>
府城组织了人手，每日例行清理积雪。</p>
故而对城内交通影响不大。</p>
一辆马车咔咔碾过积雪，抵达了平江路北的一间小院门前。</p>
胡雪余下车，快步走入小院。</p>
外面朴素无华，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楼内温暖如春。</p>
早就恭候在此的四名富商，连忙迎上：</p>
“拜见胡老大人。”</p>
“四位总商，不必多礼。”</p>
……</p>
扬州四大盐商自从归顺吴廷之后，长驻江西景德镇，生意做的风生水起。</p>
不过，</p>
他们可没忘了在中枢结交人脉。</p>
这座不起眼的小楼就是他们特意购置的产业，专门接待贵客。</p>
驻苏办~</p>
小楼内部装修之奢华，就连胡雪余也颇感诧异，金玉满堂在书里是夸张，在这里是写实。</p>
“暴雪连绵，道路隔绝，你们是怎么过来的？”</p>
精瘦的黄总商笑道：</p>
“好教老大人知晓，暴雪刚起，我们就动身了。”</p>
“嗯，你们有心了，近来生意如何？”</p>
“托陛下的福，陶瓷生意日进斗金，砖窑生意涓涓细流。”</p>
胡雪余很诧异的抬眼望了一眼江春，心想你倒是实诚，不怕露财。</p>
……</p>
酒过三巡，自然要谈点正事。</p>
先是热烈吹捧了一番陛下的英明，然后江春假装不经意的问道：</p>
“听闻陛下有意征召富商子弟从军？还请国丈指点。”</p>
胡雪余慢条斯理地咽下食物，</p>
又擦了擦嘴，才开口道：</p>
“确有此事，但不是去当大头兵，而是进入筹建的海军士官学校。日后登上战舰从准尉做起，至于以后能做到哪一步，还得看个人军功。”</p>
米总商的肥脸抖动，不可思议地问道：</p>
“海军，要出海吧？”</p>
这个问题过于弱智，在场无人搭理。</p>
……</p>
胡雪余眼皮都不抬，自顾自地吃菜。</p>
扒鱼翅，关键在高汤。</p>
红烧熊掌，胜在新鲜。</p>
清汤南洋血燕窝，全在燕窝品种。</p>
碧螺春炒鸡舌，主打一个罕见。</p>
葱烧海参，味道主次分明。</p>
他这辈子是吃过见过的，知道这桌菜的含金量，从食材到厨艺都是顶尖的，就算是吴皇宫的御宴也只能黯然失色。</p>
陛下可怜呐。</p>
见正主如此淡定，四大盐商也默默心里盘算。</p>
江春抓起酒壶斟酒，</p>
然后问道：</p>
“小民妄自揣测，陛下的用意是希望我等商贾为国效力，日后才能服众？”</p>
……</p>
胡雪余微微颔首。</p>
藤蔓需要大树，大树也需要藤蔓。</p>
四大总商不是一般人，值得笼络一二。</p>
“我吴国不讲士农工商，不过想来诸位也是知道的，几千年来，士为何贵，商为何贱？朝中有人好做官嘛。”</p>
众人默默点头，是这個道理。</p>
胡雪余举杯和江春稍微一碰。</p>
笑道：</p>
“海军不同于陆军，地位更高，晋升更快，专业更强。海军士官学校公开招考，这叫什么？带枪的两榜进士。”</p>
众人傻眼~</p>
话说到这个程度，再听不懂就真白混了。</p>
……</p>
这已经说透本质了。</p>
如果没有事先的50万两银票孝敬，胡雪余今日断断不会这样耐心。</p>
总之，</p>
他喜欢琢磨陛下，而且琢磨的挺透彻。</p>
“陆军嘛，发杆枪训练几个月就能拉上战场，只要有银子，步兵要多少有多少。海军就不一样了，要学天文，地理，航海，炮术，数学，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p>
实际上胡雪余也不懂，但不影响侃侃而谈。</p>
“朝廷会逐步放宽海贸，届时，金山银海四面八方汇入我大吴。如此一来，能少得了海军护航吗？”</p>
……</p>
黄总商端起酒杯，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p>
“还请国丈指点，长子还是次子？嫡子还是庶子？”</p>
胡雪余噗嗤笑了：</p>
“除掉继承家业的，不成器的，刁滑懒馋的，是儿子就行，是孙子也行。”</p>
黄总商大笑。</p>
赢，赢麻了。</p>
他这一生至少把4成的钱花给了女人，月抛妾不假，但那是针对没怀上的。</p>
怀上的，那就不抛了。</p>
生了姑娘，给个1万两打发走娘儿俩。</p>
生了儿子，就进门做正式姨娘。</p>
……</p>
米总商盯着他，冷不丁问道：</p>
“老黄，你有多少个儿子？”</p>
黄总商一愣，竟然报不出数。</p>
大概，似乎，好像得有三四十个庶子吧，从中挑几个送给陛下当海军，一点都不心疼。</p>
不过，</p>
有人很心疼。</p>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投向江春~</p>
胡雪余清了清嗓子：</p>
“江总商膝下只有一位公子。他就不必从军了。对了，听说贵公子一直在杭州？”</p>
江春老脸一红。</p>
逆子啊。</p>
老子在景德镇日进斗金，他在杭州挥金如土~</p>
“犬子读书不成，经商不利，生性纨绔，不堪大任。”</p>
胡雪余叹了一口气，同情的望着眼前这位同龄人。</p>
难得的放下身段，安慰道：</p>
“也无妨。东坡先生晚年开悟，写诗云，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p>
……</p>
送走了贵客，四总商继续喝茶。</p>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好似天堂。</p>
黄总商嬉皮笑脸，来了一句：</p>
“老江，咱们是几十年的老伙计了。你给个痛快话，要不要儿子？我给你过继三五个。”</p>
“别不吭声啊？”</p>
“不然我给你挑几个包生儿子的女人？你别瞪我啊，做生意布局我不如伱，识女人你不如我。”</p>
米总商、苏总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p>
江、苏、黄、米，四大盐商素来团结，遇事同进同退，好似一人。</p>
虽然失去了世代依赖的食盐生意，但他们还是忘不了垄段的香甜~</p>
……</p>
普通陶瓷生意不可能垄段，但高端陶瓷生意可以。</p>
陛下的品牌战略，四大总商奉为皋臬，致力于打造高端奢侈的“茉莉花”系列陶瓷。</p>
奢侈品，</p>
一靠文化，二靠理念，三靠资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