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议正常进行。</p>
太和殿内，</p>
乾隆照样威严，殿内大臣照样恭敬。</p>
但是，</p>
嘉亲王永琰却很少参与朝会。</p>
即使参会，也会内罩软甲，靴藏利刃，护卫们甚至开入午门，在广场上就地等待。</p>
提防之心，昭然若揭。</p>
父子失和，各怀鬼胎。</p>
……</p>
突然，</p>
一名侍卫急匆匆闯入太和殿，单膝跪地：</p>
“报~午门外来了大批兵丁。”</p>
乾隆瞬间起身，喝道：</p>
“他们是哪个衙门的兵？想做什么？”</p>
“看旗号是步军统领衙门南营， 2000多人，兵甲齐全，旗帜鲜亮。”</p>
殿内哗然，</p>
和珅问道：</p>
“他们有攻击午门守军吗？”</p>
“并无，只是列队。”</p>
和珅犹豫了一下，急匆匆离开太和殿登上午门城门楼子查看。</p>
外面，</p>
兵丁们大喊：</p>
“捍卫大清，保卫大清。”</p>
……</p>
周围，无数京旗子弟聚拢。</p>
议论纷纷~</p>
这一次，素来云淡风轻的这帮人没了往日的轻松，人人眼里都露出了惊恐。</p>
京旗懒、混、刁。</p>
但一点不傻。</p>
相反，他们特别精明。</p>
久在皇城根，他们什么套路、什么玩法没见过？</p>
当前的局势，父子俩稍有不克制，四九城立马作战场。</p>
所以，</p>
京旗特别不希望打起来。</p>
他们希望乾隆识趣，速速认清当前形势，莫要执迷不悟，赶紧去做太上皇。</p>
做太上皇有什么不好？</p>
李渊也当过，过的很不错。</p>
……</p>
朝议在惶惶不安的气氛中解散。</p>
大臣们心惊胆战的走出午门，望着左右列队的兵丁们。</p>
福寿带头抽出佩刀， 2000多兵丁齐刷刷刀枪出鞘。</p>
恐吓！</p>
“哎哟喂~”</p>
十几丈外被围观的京旗瞬间被刀气所伤，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脚步。</p>
和珅面如土色。</p>
老家伙于敏中很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p>
他甚至颤巍巍的走过去，主动询问：</p>
“弟兄们，来这干嘛？</p>
“步军统领衙门全体弟兄，昭告全城，誓死保卫大清。”</p>
“好，好。”</p>
于敏中笑呵呵伸出右手，食指弹了一下刀身。</p>
铛~</p>
“有点生锈了。”</p>
福寿走过来，拱手道：</p>
“于老大人有所不知，生锈的刀砍人效果更好。”</p>
……</p>
于敏中摆摆手~示意自己耳背，背着手弓着腰慢悠悠爬上马车，离开了。</p>
人老了，一般就两种精神状态：</p>
特别怕死、特别不怕死。</p>
老于很显然属于后面一种。</p>
回到府邸，他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即派心腹带自己的信物和口信南下，通知两个儿子赶紧的和南边搭上关系。</p>
大船将倾，山崩地裂就在眼前。</p>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p>
……</p>
在福寿的唆使下，步兵巡捕南营刀枪出鞘，绕皇城一周，沿途大喊：</p>
“只有嘉亲王才能救大清。”</p>
街道两侧商户闭门，百姓龟缩，瑟瑟发抖。</p>
生怕领头的突然来一句：</p>
“为了大清。弟兄们，随便抢啊。”</p>
正紧张时，嘉亲王的管家骑马来了。</p>
神情复杂，找上正主，询问：</p>
“福爷，您这是做什么？”</p>
“事到如今，只有嘉亲王才能救大清。下官是纨绔，可下官也是宗室后裔。为了大清，为了祖宗基业，下官甘愿做保卫大清的傻子。”</p>
……</p>
这一番话可谓慷慨激昂。</p>
老实人听了感动莫名，热血沸腾，以为这是位“谭嗣同”。</p>
但是，</p>
四九城的老油条们听了不仅不会感动，内心甚至没有一丝波澜~</p>
轻言大义者，七成是王八蛋。</p>
管家按捺住怒气，低声道：</p>
“嘉亲王有令，火候还未至，速速回营。”</p>
“嗻。”</p>
事后，永琰对福寿不冷不热，不咸不淡。</p>
不过，</p>
福寿也不介意。</p>
两大帝国伺候着他一人，福分大的很。</p>
君不见，此事之后，京城里好多人慕名登门拜访给自己送银子。</p>
……</p>
在蒋天木的要求下，福寿将老母和儿子悄悄送出京城，顺运河南下，去吴军实控区居住。</p>
既是人质，也为安全。</p>
不止是他，四九城不少很多机灵人都在悄悄布置后路。</p>
他们低调地将部分家眷和银子起运，送回盛京。</p>
一时间，</p>
京城乃至整个直隶地区的不动产价格连续下跌，古董字画无人问津，黄金成了香饽饽。</p>
北方一部分和清廷捆绑不深的士绅也开始尝试着和南边接触。</p>
对于绝大部分富人来说，朝廷可以亡，日子还得过。</p>
保住家族才是第一要务。</p>
……</p>
但是北方的老百姓浑然不觉，不知天下剧变就在眼前。</p>
百姓所能看到的，无非是本村邻村。</p>
百姓只知道十里八乡的举人老爷姓什么，以及周围的抗粮事件越来越多了。下乡催粮的士绅老爷、衙役差官们如狼似虎，动则鞭打。</p>
山东和河南两省，催粮尤甚。</p>
每户人家只许留下 50斤粮，其余全部征收。</p>
征收的名头又升级了，没有吴饷，没有火耗，而是“提前征收乾隆 48年田税”。</p>
谁家隐瞒不交，一经发现，立马抄家。</p>
男充苦役，女眷发卖。</p>
瘦牛、茅屋、薄田，统统充公。</p>
……</p>
河南商城县。</p>
地处大别山北麓，半山地半平原，境内有多条河流流经，农业条件不错。</p>
今年春粮收成尚可。</p>
但是，</p>
民间却一片阴霾，炊烟断顿。</p>
刚收上来的春粮被收走了 8成，士绅老爷和县里下来的公差虎视眈眈。</p>
百姓能怎么办？</p>
村口站笼里的尸体还未风干呢。</p>
谁敢不服，立马家破人亡。</p>
河南巡抚刘墉可是个狠角，为大清尽心尽力。</p>
据说，</p>
省城的官仓都装不下了，一车车的往北运。</p>
……</p>
商城县胡家湾，乃是陛下的结拜兄弟，现江浦总兵胡之晃的老家。</p>
村人聚在打谷场，愁眉不展。</p>
有人问道：</p>
“二爷，俺们家里的粮最多撑 20天，怎么熬？”</p>
村里最年长的二爷眉头紧锁吸着旱烟。</p>
半晌之后，他咬牙道：</p>
“我去一下刘举人家，总得问个清楚。”</p>
……</p>
刘举人是方圆 30里唯一的举人老爷，和蔼可亲、慈眉善目，居然亲自出面在花厅接待了贸然上门的泥腿子，二爷。</p>
“信阳毛尖，好茶，喝。”</p>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p>
二爷受宠若惊，喝茶，可是身份象征。</p>
“你，来我府上有何事？”</p>
“老爷，今年县上征粮太多，乡亲们怕，怕是熬不到秋收~”</p>
刘举人表情严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