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友谊商店

车子停在一个石库门的巷子口，黄希德下了车，刚走到后备箱的地方，就被堂弟给拦下了，“哥，你就背你那两个背包，箱子我来提……”

秋火明将自己的行李搬了下来，站在巷子口等他带路。

现在是吃午饭的时间，巷子里有小孩哭闹声传来，里面还夹杂着母亲唤儿的声音，秋火明扭头看着半空中，那些随风飘荡的洗晒衣服，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黄希德背着背包，一手提着手提包，走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巷子口的门头，“这里跟我在照片上看的一模一样……”

黄俊良从后面提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过来，“哥，走啊，回家喽！”

秋火明扯了一下黄希德的胳膊，“老师，别惆怅了，跟上……”

两人跟在黄俊良的身后朝着门楼里面走去，半道上，还遇到几个邻居，扯着嗓子跟黄俊良打招呼，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黄希德跟秋火明是谁……

黄家的房子在这条巷子的最里侧，一共三层楼，外墙虽然破败了，但是还能看出几分气派。

门口空地上，有两個正在打闹的孩子，旁边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了，正伸长脖子看向巷子。

黄爷爷情绪终于缓了下来，他清瘦的几乎没有肉的脸上挂着笑意，视线盯着黄希德打转，垮下来的眼袋上还有泪痕，看上去既狼狈又苍老。

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清冷地照着街道两侧的梧桐树，树上的叶子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整个街道除了那些店招之外，几乎都是灰色的主色调。

等午饭吃完了，黄希德开始蹲在地上开箱，将父亲买的东西一一取出来。

小叔叔一家人6口人，那两个娃，一男一女，大的八岁，小的7岁，都是黄俊良的孩子，他结婚早，刚好错开计划生育。

这一带都是老城厢，秋火明吃饱了饭，浑身都是力气，边走边看，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这一番话下来，黄希德臊的脸皮通红。

秋火明深呼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清冷，跟老家的差不多，比起南方的暖冬，秋火明其实更喜欢四季分明的城市。

秋火明提着箱子进了客厅，顺手将自己的箱子放在门后，放眼望去，这里是典型的申海自建屋风格。

黄家应该算是富庶的，这年头，申海一栋房可不得了。

墙上挂着横幅，是庆祝这次会议的标语，秋火明松了口气，找对地方了，他快步走到前台。

走到额头冒出了细汗，秋火明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出版社招待所’。

嬢嬢在一旁笑道：“凭希德这一表人才，不难说媳妇，我们单位就有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长的山青水绿的，好看的不得了，希德肯定欢喜……”

黄希德的身影一出现，老人就激动了起来，嘴里大声嚷嚷着本地话，“守业啊，是守业回来了！”

到了三楼，312室靠近马路，在走廊的后半部分，秋火明打开门，这是一套两人标间，靠窗口的床上放了东西，地上还有一个打开一半的行李，看来另一位室友已经入住了。

一餐饭吃到一半，秋火明终于知道黄希德的父亲，黄守业当初是怎么离开申海的，还有他们家受到的牵连……

他们在闲聊还不放过秋火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秋火明的家底都被问了一遍。

秋火明提着箱子，背着双肩包，走到巷子口，这才取出地图册看了起来，这里到瑞金路距离是2公里，算一算，走路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这栋房子里，如今就是黄希德小叔叔一家人跟黄爷爷在里面住。

放下箱子，从背包里翻出了自己的介绍信跟主办方的邀请函，没多久，就拿到了房间钥匙，在312室。

门口的中年男人慌忙走了出来，一把扯起黄希德，“希德啊，我们这里不兴磕头，我是你小叔，咱进屋聊……”

门内一个中年男人探出了头，见到黄希德也是一愣，“真像！像大哥……”

桌上的几位开始恭维起秋火明来，这是饭局文化，秋火明当然不把这些恭维当真。

这种场合，秋火明再留下来也是不识相了，他赶紧告辞。

他的媳妇在单位要下午才能回家，不大的客厅里，挤着满当当的八口人。

门口布置的很雅致，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跟外面不同，大厅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这话一喊出口，黄希德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黄俊良叫道：“爷爷，他不是大伯，他是大伯的儿子，你的长孙黄希德……”

两个孩子见这种场景，也不打闹了，乖乖地将祖父的轮椅往屋内推。

黄希德，快走了几步，扔下手里的包，当即给轮椅上的老人跪了下来，接连磕了三个头，这才哽咽着说道：“爷爷，我替我父亲给你磕头。”

这些大概也是远在美丽国的黄守业，内疚的根源。

在厨房烧菜的孃孃，听到客厅的动静，也走了出来。

没一会儿，一桌子菜就端了上来，黄家小叔叔喝了一口黄酒，兴致上来了，就开始八卦了，“希德啊，你看俊良小你一岁，都有两个孩子了，你也要加油啊。”

秋火明卡在几个人当中，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们客气了几句，就放他离开了。

黄希德有心给他面子，把这次秋火明来开会的事情说了一遍。

别人给伱面子也是看在黄老师的份上，他在饭桌上左右逢源，倒是将饭桌的气氛拉了起来。

几个人坐在客厅的圆台面前，秋火明跟着黄老师身后，一个个打了招呼，这才入了座。

两个孩子最为开心，现场欢呼声不断……

他出了巷子口，开始往南走去。

两人四目相对，对方是一位年近中旬的微胖男人，刚脱下大衣，里面穿着得体的中山装，头发梳在脑后，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度。

秋火明提着箱子走了进去，整理了一番后，取出毛巾，到走廊尽头的水房里洗了把脸，等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那位室友已经回来了。

“小同志，你也是参加会议的？”男人愣了一下后，先开口问道。

“嗯，大叔你也是吗？”

男人眉头微蹙，“你多大了？”他问道。

秋火明走到墙角，把毛巾挂好，这才坐到自己的床沿上，回答道：“18了，我叫秋火明，大叔你怎么称呼？”

男人倒也没给秋火明脸色看，他挤出一丝笑容，“我叫韩礼德，中科院的，你这年纪，大概是学生吧？”

“韩叔叔，你是科学家啊，了不起，我是华南工学院的，是‘无线电’系的一名学生。”

韩礼德闻言点了点头，“你这专业不错，老师是谁？”他瞥了一眼秋火明的样子，有些恍然大悟。

这学生大概是跟着老师来参加会议的，有些学院为了培养学生，也会在一些重要会议场所带上他们。

“徐秉正，徐主任。”

“原来是他……”韩礼德笑了起来，“你刚来吧，饭吃了吗？”

“吃了饭来的。”秋火明见他似乎认得徐老师，神态也放松了下来。

刚刚他那几句话，就跟查户口似的，让人局促。

“食堂就在裙楼的一楼，从大厅就能穿过去。”韩礼德好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