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机械的回应着每个人的礼节,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的是这些天的所有细节。
我的妈妈,她是那么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姐姐回来,不能让她担心,强忍着疼痛。所以啊,我每天对她的拖拽,她得多痛啊,姐姐问起来的时候,我还在嬉皮笑脸的说着没事的时候,她得对我多失望啊,脑海中重新闪现了那一天姐姐说完之后的画面,妈妈的神情明明就是失望的。
将亡之时,她一定是怪我的吧,一定是遗憾的吧,我明明知道她害怕,明明也了解了她说的门口有人,也坚定了只要我守着她,她就一定不会被带走的信念,可我怎么就觉得少一天没什么事呢,怎么就在生死离别这样的大事上面,稀里糊涂呢。
“姐诶,你咋就这么走了诶,我的好二姐诶……”刺耳的声音让我清醒过来。
我看着我老姨在门口假模假样的哭着,小时候妈妈总说我干打雷不下雨,原来成年人也会啊,我看着她那作呕的表演,妈妈就躺在那里看着,她该多伤心啊。
我不假思考的就要冲出去,老舅妈及时拉住了我,我的呼吸逐渐粗重,狠狠地瞪着这个胖女人。
然而和她一起来的,我所谓的另一个老姨,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着“小二儿,你要耍你那个猴脾气,也要分分场合,就因为你,你妈都没有和她最亲的妹妹好好说说话,你妈真是白养你了。”
我死死的握着拳头,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着的,老舅妈直接拉过我,将我死死地抱住,小声地对我说。
“好孩子,乖,她们一会儿就走了,忍一忍,咱们让你妈安安静静的走,不和他们吵。”
我死死的咬住嘴唇,眼泪在此刻宣泄而下,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身体不住的颤抖,我是背对着妈妈的,这样她就不会看到了吧。
老舅妈的怀抱好像和妈妈的怀抱是不一样的,可是妈妈的怀抱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努力的回想着,再回想着,我好像从来没有拥抱过妈妈,就像我从来没有对妈妈说过我爱你,哪怕知道她的生命所剩无几,我竟也没有拥抱过她,唯一模糊记得的,只有她手心的温度,似有若无。
假惺惺的胖女人喊叫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厚颜无耻的坐在了炕边,开始和我三姑老姑聊起了天,我也站回了角落,继续回礼。
“从小到大啊,就属我二姐最刁,啥好东西都可着她,那从小到大一点苦没吃过,我是啥啥都得捡我这个二姐剩,也啥都得可着她啊,那小时候有一个馍馍都不能对半分,得全给她,我这个二姐打小就小心眼,生的这个小二儿也随她,芝麻小事能说成塌天大祸,你说这姐俩那有啥隔夜仇啊,谁家没有个急事啊,就这么较真,我那小时候六七岁就开始做全家人的饭,也没像她这么较真……”
我惊愕的看着这个滔滔不绝的胖女人,她哪里来的脸啊,在我妈妈面前这样搬弄着事非,她怎么有脸的呢!
七岁做饭的是我的妈妈,饿得去偷吃葱尖的是我的妈妈,每天背着我老舅来回走的是我的妈妈,那么苦命的妈妈,何时成了她口中那样的人。
我望着那晃眼的黄绸布,都说人在死亡的时候,最后失去的是听力,妈妈你现在还能听到么,如果听到了你该有多难过啊。
我不想在妈妈面前再次和别人吵架,可也不想妈妈被这样诋毁,我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直到老舅将这个恶心的胖女人推了出去,这还是老舅在姥姥去世后第一次和这个胖女人说话,他也不忍心那个背着他长大的姐姐,被这样诋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