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是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在蒙恬看来没有所谓的统治这回事。</p>
不过是将军做将军的事情，农民做农民的事情，士人写士人的文章，商人贩卖他们的货物。</p>
但是，这只能是他的内心想法。</p>
治理一个国家，尤其是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靠仁义和慈善很多时候没有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血腥的战争去解决某些事。</p>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人比动物高贵，但是在生存这件事上，人为了食物所表现暴露出来的往往比动物更加面目可憎。</p>
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得有人站出来，做一些必须要做的活。</p>
这就是战争的意义。</p>
蒙恬并不是那种为战而生，不死不休的人。</p>
恰恰相反，他是那种为了某些存在，为了心中某些信仰，不得不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的人。</p>
所有人都知道蒙恬是帝国的大将军。</p>
可是谁知道，十多年前，那时候的蒙恬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一名廉洁奉公、知法守法的大秦廉吏呢。</p>
也许蒙恬一开始想要做的是进入廷尉府任差吧。</p>
可惜了，人有命运，还有造化。</p>
蒙恬和扶苏，两个人一起在宽大温暖的宫殿里走着。</p>
铜炉里飘出两股香烟，在空中腾飞翻动，像是游弋的蛇一般，融会翻腾然后散去。</p>
蒙恬望着皇帝，他想到的并不是先帝，而是年轻时候的自己。</p>
蒙恬从没想过，自己少时想要成为文士的梦想，最后完美实践他的竟然是当今皇帝。</p>
蒙恬很小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经常征战在外，家中有事母亲总是不知道找谁。在看到了这些后，蒙恬就发誓以后要做一个守在家里保护母亲的好男儿。</p>
成婚之后，他还告诉自己的妻子，他以后会永远陪着他。</p>
结果这话说完没多久，秦始皇就看上了他，派他去打仗了。</p>
现在回首一下，自己早就蜕变成为了不想成为的人，身上都是责任。</p>
而皇帝则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靠着谋略在家里解决事情，践行着君子的理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p>
蒙恬从小跟随儒士学习，认为自己活着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皇帝这样了，饱读诗书，腹有良谋，文定天下。</p>
所以对于秦二世，蒙恬总有一种亲切感，因为秦二世活成了他所期待的理想的样子。</p>
二世在殿里盘旋了半天，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可是也没办法现场一口答应下来。</p>
“你知道，朕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解国政了。在朕的记忆里，大秦就没有一天是不打仗的，所有人都围绕着战争服务。”</p>
“每个人口中讨论的，也都是战争。”</p>
当然，除了先太后。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对于秦始皇和自己来说，她都是一个梦幻一般的存在。</p>
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所有人都在偿受颠沛流离之苦，但是却有这样一个女性，身处咸阳宫里，给两个男人默默提供与世无争的净土。</p>
皇帝想到先太后，自然微微一顿。</p>
“在朕年少的时候，曾经有这么一位老师。”</p>
“当我和他谈起战争，他告诉我说。”</p>
“天下太平的时候，国库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钱，军费粮草是绝对不缺的。”</p>
“但是等到内忧外患，国家需要用钱，需要培养规训出一支队伍来的事后，国库里往往分文没有。”</p>
蒙恬听到这话，不免眉头紧皱。</p>
秦始皇在蒙恬心目中，从来都是英明神武，神一般的男人的存在。</p>
即便是被扶苏赶下去了皇帝的位置，但是蒙恬的心目中，皇帝也不过是犯了些许正所有皇帝都会犯下的错误罢了。</p>
那些根本不值一提。</p>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p>
在蒙恬这种忠臣的眼睛里，秦始皇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英明的味道，即便有时候暴躁杀了人，那也是气急了没办法的事情，都怪被杀的人不好好当差。</p>
蒙恬一直是这么认为的。</p>
直到秦二世含蓄的告诉蒙恬说，“现在大秦帝国虽然看似处在和平的时候，可是国库的情况却对应着国家随时就要战争的状态。”</p>
蒙恬的脸唰地一下白了。</p>
说白了，他今天来其实就是来要钱的。</p>
不过文人嘛，总是要先聊点这个含蓄的。蒙恬就喜欢这个调调，他特别喜欢扶苏，因为扶苏特别有调调，从小就表现出一副恺悌君子的模样。</p>
蒙恬知道皇帝想要用自己的节俭来带动臣子们，让他们不要再骄奢淫逸、贪婪无度了，他也知道朝臣们之前总是动不动抨击秦始皇耗费奢靡的问题，即便是秦始皇成为了太上皇，他们还是追着骂。</p>
但是蒙恬始终没觉得，秦始皇有什么问题。</p>
直到秦二世在今天和他摊牌。</p>
“太上皇在位时，帝国每年收入两亿钱，国库花销约有三亿钱。”</p>
“三亿？这怎么可能？这不是超了一半吗？”蒙恬瞪大眼睛。</p>
“为什么不可能？南越战事、皇陵扩建、连接长城，修建驰道，还有太上皇东巡，修建宫殿。然而三亿钱，还是不够花。”</p>
蒙恬摇着头，“这不可能，一直负债的话，怎么维系呢？”</p>
“加征赋税，打击贪官污吏。地方基层官吏征收税费。”秦二世微微一顿，“花光了吕相执政时期的所有积蓄不说，等到朕继位时，国库里仅存的没有被列为预算的只有一百万。”</p>
“留给朕的只有一百万。”</p>
“一百万的钱，能够做什么呢？什么都干不了。”</p>
蒙恬呆呆地望着秦二世，他竟然冲动地说，“这不可能。太上皇不是这样的人。”</p>
扶苏也不和蒙恬客气，“和太上皇有关无关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朕现在手里就一百万钱。”</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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