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都建业,诸葛府前。
诸葛恪被孙峻用话逼住,再也无言相拒,遂同孙峻、滕胤乘车入宫。张约见托孤大臣皆在,自己官小职微,不得再行谏止,只得引数十禁军跟随太傅车后。
三人入宫拜见吴主孙亮,施礼已毕,就席而坐。
酒至数巡,吴主孙亮借托更衣先起,离席而出。孙峻下殿,脱了长服,披环甲提利刃,复上殿大呼:天子有诏诛贼!
滕胤起身掷杯于地,壁衣间众武士齐出。诸葛恪大惊,身穿相服,尚未及离座,拔剑不出。孙峻挥剑斩下,诸葛恪头已落地。
张约时在廊下,急奔入殿,挥刀来迎。孙峻急闪过,转身一剑砍断张约右臂。武士拥出,砍倒张约,剁为肉泥,其所带数十禁军立于殿外,见此只得束手就擒。
孙峻令武士尽收诸葛恪家眷,将其全家老幼俱缚至市曹斩首。
石头城内一时腥风血雨,满朝文武无不大惊。吴主孙亮乃封孙峻为丞相、大将军、富春侯,总督中外诸军事。自此吴国权柄,尽归孙峻。
临淮人臧均上表,奏请收葬诸葛恪。孙峻听从,吩咐下属找到诸葛恪尸体安葬。
画外音:诸葛恪之死,虽有自取败亡之道,亦因陷于孙氏宗室夺权之争,可谓吴国第一大冤案。早前建业城内已有童谣说:“诸葛恪,芦苇单衣篾钩落,于何相求成子合。”成子合反语是石子冈,乃乱葬冈也;钩落则谓皮带饰物,民间称为“钩络带”。诸葛恪死时,果然是被苇席裹身,以竹篾钩在腰间,抛尸在石子冈。
镜头转换,按下东吴,复说西川。
姜维在成都接得诸葛恪书信,入朝奏准后主,复起大兵二十万,北伐中原。令廖化、张翼为左右先锋,夏侯霸为参谋,张嶷为运粮使,兵出阳平关伐魏。
夏侯霸献计:陇上诸郡,只有南安钱粮最广;若先取之,足可为本。向者不克而还,盖因羌兵不至。今可先遣人会羌人于陇右,然后兵出石营,从董亭直取南安。
姜维闻计大喜,遂遣郤正为使,赍金珠蜀锦入羌,结好羌王迷当。迷当得了礼物,便起兵五万,令羌将俄何烧戈为先锋,引兵往南安而来。
司马师闻报,即令辅国将军徐质为先锋,司马昭为大都督,领兵望陇西进发。
军至董亭,正遇姜维,两军列成阵势。徐质使开山大斧,出马挑战。
蜀阵中廖化、张翼先后迎战,皆非其敌手而败。徐质驱兵掩杀,蜀兵败退三十余里。司马昭乃收兵回,各自下寨。
姜维与夏侯霸商议:徐质勇甚,诸将皆非其敌手,奈何
夏侯霸:我见魏兵累次断吾粮道,将军若用此计诱之,可斩徐质。
姜维大喜,遂唤廖化、张翼分付,如此如此。二人领兵而去,依计设下埋伏;一面令军士于路撒下铁蒺藜,寨外多排鹿角。
徐质连胜数阵,气势益盛,连日引兵至营前搦战,蜀兵坚守不出。
哨马来报主帅司马昭:蜀兵在铁笼山后,用木牛流马搬运粮草,以为长久之计。
司马昭闻报,即令徐质:你可引兵五千,趁夜断其粮道。蜀军粮尽,自然退兵。
徐质领令,引兵望铁笼山来,果见蜀兵驱百余头木牛流马,装载粮草而行。魏兵一声喊起,蜀兵尽弃粮草而走。徐质紧追不舍,忽见前面车仗横截去路,两边火起。
徐质知道中计,急勒马回走,冒烟突火而出。
一声炮响,廖化、张翼两路兵杀来,徐质奋死只身而走,人困马乏。正奔走间,前面一枝兵杀到,为首之将正是姜维。
徐质大惊无措,被姜维一枪刺倒坐下马,跌下马来,被众军乱刀砍死。
夏侯霸即令蜀兵将魏兵衣甲穿了,打着魏军旗号,从小路奔回魏寨。魏军见本部兵回,开门放入,蜀兵就寨中杀起。前面廖化、后面姜维,两路夹攻。
司马昭见四下无路,只得勒兵上铁笼山据守,手下只有六千人马。姜维绝其路口,山上泉水不敷,人马陷于枯渴,堪堪待毙。败逃军卒,急来南安报与郭淮。
郭淮听知司马昭困于铁笼山上,便欲提兵来救。
陈泰进言道:姜维会合羌兵,欲先取南安。今羌兵已到,将军若去救铁笼山,则陷入腹背受敌之窘也。不如先设计击退羌兵,则铁笼山之围自解。
郭淮从之,遂令陈泰引五千兵,径到羌王寨内,解甲而入泣拜:郭淮妄自尊大,常有杀我之心。其军中虚实某俱知之,愿引一军前去劫寨,便可成功。
迷当大喜,遂令俄何烧戈同陈泰来劫魏寨。俄何烧戈教陈泰引路,至夜二更竟到魏寨,寨门大开。陈泰一骑马先入,俄何烧戈骤马挺枪入寨,连人带马,跌入陷坑。陈泰、郭淮分从左右杀来,羌兵大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俄何烧戈自刎而死。
郭淮、陈泰引兵直杀到羌人寨中,生擒迷当大王。
郭淮劝道:公为魏臣,何助蜀国若去解铁笼山之围,我奏准天子,自有厚赐。
至此地步,迷当不得不从。遂引羌兵在前,魏兵在后,径奔铁笼山。时值三更,行到蜀寨前,令人通报。姜维闻听援兵来到大喜,遂与夏侯霸二人出迎。
魏将不等迷当开言,就从背后杀将起来。姜维大惊,急上马而走,蜀兵各自逃生。
司马昭引兵追赶,忽想起父亲生前嘱托不可与孔明为敌,追至半途而回。
姜维收脚不住,自回汉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又使盟友失去先锋大将,反作仇敌,兴汉大计至此又成泡影。先胜后败,此姜维四伐中原也。
司马昭获胜,重重犒劳羌兵,发遣回国,自率大军班师归还洛阳。
镜头转换,魏都洛阳。
因屡败蜀兵,司马师兄弟自此朝权,群臣莫敢不服。魏主曹芳每见司马师入朝,均战栗不已,如针刺背,慌忙下榻迎之。
司马师笑道:岂有君迎臣之礼也请陛下稳便,不可如此。
正元二年正月癸未日,征西将军郭淮去世。司马师大为悲悯,奏请魏主下诏追赠为大将军,谥贞侯,由其子郭统袭封爵位。
魏帝曹芳今已二十二岁,正当年少气盛。因见朝中大权尽归司马师兄弟,心中气愤,遂密召太常夏侯玄,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入内,商议除贼之策。
三人至密室商议,曹芳执张缉之手而哭:司马师视朕如小儿,觑百官如草芥,社稷早晚必归此人。皇丈与二位贤卿,忍见我祖宗所创基业,落于此人之手耶!
字幕:张缉,字敬仲,冯翊高陵人。凉州刺史张既之子,魏帝曹芳岳父。
张缉:臣虽不才,愿以陛下明诏,聚四方之英杰,以剿此贼。
夏侯玄:臣叔夏侯霸降蜀,因惧司马兄弟谋害故耳;今若剿除此贼,臣叔必回。臣乃国家旧戚,安敢坐视奸贼乱国,愿同奉诏讨之。
曹芳闻此,即脱下龙凤汗衫,咬破指尖,写了血诏,授与张缉。再三嘱道:当年董承为朕祖武皇帝诛灭,盖为机事不密也。卿等须谨细,勿泄于外。
三人立誓允诺,辞帝而出,至东华门左侧,正见司马师数百甲士,迎面而来。
原来宫中内侍安有司马师耳目,早将君臣密议之事告发。
司马师笑道:你三人好大胆,欲谋害朝廷大臣!
夏侯玄:焉有此事大将军不可听人诬告。
司马师:泪眼尚红,如何抵赖!
即命武士搜检,于张缉身畔搜出龙凤汗衫血诏。视其诏曰:司马师弟兄共持大权,将图篡逆。所有诏制,皆非朕意。各部官兵将士可同仗忠义,讨灭贼臣,匡扶社稷。
司马师勃然大怒,立即令将三人腰斩于市,灭其三族。行刑完毕,便率禁军直入后宫,来见魏主曹芳,按剑斥道:臣父立陛下为君,功不在周公之下;臣事陛下,亦与伊尹何别今反以恩为仇,以功为过,欲与小臣谋害臣兄弟,何也
袖中取出汗衫,掷之于地。曹芳魂飞天外,跪地求告:朕合有罪,望大将军恕之!
司马师扶起曹芳,说道:国法不可废也。
令将张皇后捉出,至东华门内用白练绞死;又将曹芳软禁宫中,不使出入。
次日早朝,司马师大会群臣,说道:主上荒淫无道,亵近娼优,听信谗言,闭塞贤路,不能主持天下。某谨按伊尹、霍光之法,别立新君,以保社稷,诸公以为如何
众臣恐惧万分,异口同声应道:大将军行伊、霍之事,应天顺人,谁敢违命
司马师遂同众官入永宁宫,奏闻太后:今上无道,合当废除。
太后不敢驳回,即宣懿旨:曹芳年长而不亲政,沉迷女色,废弃讲学,弃辱儒士,与优人作乐,拒纳忠谏,不尽太后丧母之礼,罪不可恕。今依霍光故事,废曹芳帝位,复封齐王,纳还国宝。高贵乡公曹髦,乃文皇帝之孙;温恭克让,立之为君。
曹芳听罢太后黜旨,当即纳还玉玺,以臣礼参拜新君曹髦,引家眷出宫,乘王车大哭而去。只有数员忠义之臣,含泪出殿相送。
字幕:高贵乡公曹髦,字彦士,文帝曹丕之孙,东海定王曹霖之子。
曹髦当日领受郭太后垂训,受登极大礼。改嘉平六年为正元元年,大赦天下。
遂下诏命:假大将军司马师黄钺,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带剑上殿,如当年高祖武皇帝辅汉故事。文武百官,各有封赐。
画外音:曹芳被废,早有先兆。正始六年之时,曹芳一时心血来潮,曾令巧匠铸造一把宝剑,自此常常佩带,有一天无故失踪,只有空盒。司马炎代魏称帝后,改封曹芳为邵陵县公。晋泰始十年,曹芳病逝,终年四十三岁,谥号为厉公。
镜头转换,正元二年正月,淮南寿春。
曹芳被废,镇东将军毋丘俭闻而大怒。于是联合扬州刺史文钦,兴兵讨伐司马师。
字幕:毋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父毌丘兴曾为武威太守。文钦,字仲若,沛国谯县人,父文稷原为曹操部下骑将。
毋丘俭将文钦邀入后堂,设宴相待,席间流泪道:我等皆魏国忠臣,大将军曹爽门下。今司马师专权废主,天地反覆,安得不令人伤心耶!
文钦道:某前日见有彗星数十丈,跨过西北天空,始于吴、楚分界,正应于寿春,此大吉之兆也。都督若肯仗义讨贼,某愿舍死相助。某子文鸯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为先锋。
毋丘俭大喜:公即愿相助,某再请镇南将军诸葛诞起兵为应,大事谐矣!
二人议罢,毋丘俭便即修书,遣人送呈诸葛诞,请召收豫州士民,共同讨伐司马师。
字幕:诸葛诞,字公休,琅琊郡阳都县人。西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诸葛亮族弟。
诸葛诞览书大怒,说道:某乃魏国忠臣,岂肯随叛逆之贼耶
遂将信使杀死,并将毌丘俭之谋报于洛阳。
毌丘俭闻讯,见谋已泄,不得不反。遂与文钦商议,令淮南将士皆入寿春城,立坛宰白马歃血为盟,宣言司马师大逆不道,诈称今奉郭太后密诏,仗义讨贼。
众将闻听太后有诏,信以为真,悦服二人之命。
毋丘俭于是发檄天下,揭发司马师妄行废立、诛杀大臣之罪。遂留老弱驻守寿春,得六万精兵,向西北挺进,直抵项城。令文钦率本部军两万屯于外围,使为先锋巡守。
因恐军力不足,并将毌丘宗等四子送入东吴为质,请求吴主发兵北伐,以为外援。
细作闻此,飞马报入洛阳。
司马师因左眼生瘤,命医官割之,连日在府养病。忽接诸葛诞奏报,说毋丘俭、文钦起兵造反,又闻淮南告急,乃蹶然而起,升厅聚将,商议讨伐之策。
司马昭:弟愿领兵,前往平叛。
司马师:毋丘俭乃积年宿将,两征高句丽,孤军而灭一国,我弟非其敌手。某虽抱恙,然非自往,不可破贼!弟可留守洛阳,总摄朝政,并筹军资,助我南征。
于是不顾兄弟及群臣谏阻,带病领兵东行,屯于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