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生牛犊不服虎,虎牛相争显峥嵘(2 / 2)

铁匠知道,对面的这个孩子虽然还是个孩子,可是打小就跟着师傅学习武术,而且听他们讲,两个娃儿虽然不像那些富家少爷见天的山珍海味,顿顿的鸡鸭鱼肉,但是比起那些卖力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人吃的要好的多。

那个总是被这黝黑少年称呼为少东家的少年,还真是个少东家,家里有上百亩地,听说还有骡马生意,酿酒买卖,倒买倒卖的,虽然不是巨富,倒也算的是方圆十来个村子有名的大户人家,屋里头祖兄三个,叔伯十几个,家眷加上长工,有三五十口子那么多,遇到农忙,还有不少短工伙计。家里吃喝倒是不愁,黑面馍馍总是能尽够自家人吃的。主家也厚道,自己吃啥,伙计吃啥,自己家娃穿啥,长工家娃穿啥,虽然分个少东家小伙计,养法倒跟自家子侄差不多。

虽然地处乡下,但是主家掌权的几个祖辈还是很有远见的,因为有些产业,家里壮劳力也多,又听话基本没有偷奸耍滑的,遇上这百十年的好光景,屯子里攒的粮食够几十口子吃八九年是没啥大问题的。保暖之余他们便想后辈们识字读书,好更有出席,光大门楣。于是他们专门高价请了有名的秀才来教孙子们读书,长工们也因为际遇好,家里攒的粮也够几年用度,便不靠那些小人们的劳力,也求着主家让自家娃跟着念书去。主家是好人没啥意见,只要长工们给教书先生交得起念书的粮,便也无妨。就这样主家一些娃加上长工们一些娃,都跟着这个老师读书写字。乡下地方不太平,总有虎豹豺狼的乱窜,还有那些不走正途的歪门邪道,不是偷人拐带,就是劫道抢人,所以有能力的人家,总会请一些当地的门派把势,像请教书先生一样请个护院师傅,教大家几下粗浅功夫,好强身健体壮实自己。遇到麻烦了,虽然不一定真的动手,但起码样子也能吓唬人,很多时候还真的有作用,壮实的人多了劫道就少了,狼虫虎豹的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时不时摸黑咬牲口伤人命。所以这些不用下地干活的娃娃们,平日里除了吃饱喝足,就是读书写字,练拳站桩。可像少东家和黝黑少年这些娃娃们,哪里肯踏踏实实的坐着念书,总是绞尽脑汁跟老师们打游击,想着钻空子出去野一野。但小崽子哪里斗得过大人,每次被鞭子抽着逮回来,不是被罚背书,就是蹲马步,但孩子们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天受了罚,明天又窜的没影了,再被逮回来,又给拾掇一顿。各个都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就那么周而复始的长到了十几岁。

不短吃喝的娃娃自然比那些吃不够的娃娃要高大得多,所以两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五六,但是已经比大部分同龄人高大了很多,甚至跟很多成年人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那两张一看就是个雏的脸庞,已经凑活可以算是大人了。

十五六这个年龄的娃,很多家里的长辈们都给他们开始张罗娶妻送嫁了,所以从某种意义讲,这两个少年已经开始算成年人了。

铁匠摆正了心态,真正开始审视对手,他活动手臂,调整节奏,暗暗下着决心,这次得小心应付,不能冒进,狮子搏兔力以赴,一定要拿下这一局。

黝黑少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第二局的胜利在别人看来是意外,但他明白,单从力气这块说,他是稳操胜券,再加上战术得当,对方输的一点都不冤枉。就这样,他很有信心,再来一次,自己应该还是不会输。

黑小子也在活动手腕,积攒能量,现在双方在气势这一块已经没啥优劣,冷静下来的二人都是重新计算对手,前面的一胜一负已经无关痛痒,现在两个人,都是把这当成了真正的较量,只此一次,决出胜负。

老耙子第三次喊出了“开始”!

两个人紧握的双手同时发力,但都隐隐控制,你不冲我不抢,彼此相持,一开始就打起了防守战。围观的人也是暗暗紧张,大气不敢出,少东家也是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从精神上力支持自己的小伙伴。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众人从二人的神情也能看出来双方的慎重,紧握的双手,暴起的青筋,额头的汗水,左手攥在桌沿咬出的咯吱声,看来确实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相持的时间差不多了,黝黑少年试着开始发力,一点点把身的力气往胳膊送,胳膊再送给手腕,再送到对方的手上。铁匠感受到了对方这一点点增加的力气,也不慌张,随着对方的加力开始有计划性的卸力,倾斜着自己的手腕。

“嗷嗷嗷……”

看着铁匠有点被压倾斜的手腕,周围的人开始控制不住的小声惊呼,少东家也是精神一震,心里暗喜。

加的力被对方卸了,这试探性的一击有用也没用,铁匠也趁这个机会重新扳直了手腕,再多加了一点力,把少年的手腕也掰弯了,很明显,铁匠现学现卖,用起了黑娃娃上一局的战术。

“奥奥奥……”

围观的人又忍不住轻呼起来。就在众人的这一声声惊叹中,两个人你来我往,数次扳倒对方一点。过了很久,两个人还是相持不下,众人也渐渐的失去耐心。铁匠看着这么久了还是拿不下对方,自己已经调动了身的力气,

还是不行,这要是拿不下一个娃以后他还怎么混?面子可就挂不住了,一狠心,想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他偷偷从丹田运了一点气,走过上身的经脉,运到胳膊上,传到手腕手掌,有了这一股气的运转,铁匠立即给对方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对方手掌传来的这一股带着明显灼烧感的巨力让少年身一热,差点吃了大亏,少年搞不明白对方怎么也会发出这样的气劲,但是还是奋起身体的力气来抵挡,可后天终究还是敌不住先天。

眼看着少年要输。

少年当然不想输,他想不清楚对方的气从哪来,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深吸一口气,按着南师教的诀窍,一边继续控制后天的血肉之力,一边开始调动先天真气。他双脚用力扒地,从土里抽出两支气劲,气从脚起,走过双腿,

游走下半个周天,化成多股气流汇聚胸前,从胸腔直达右肩,灌注在整条手臂上,再通过手腕回击向对方。

铁匠大吃一惊,对方竟然也发出了气劲来回击自己,而且这气劲好像更澎湃,自己的灼热真气竟然隐隐不敌,压倒对方的手臂渐渐被板回来,竟隐隐有崩溃之势。

少年看着扳回对方,赶紧撤回一部分气劲,让二人的手臂重新保持直立状态,两股不同属性的气流护持着主人的手臂,彼此抗争。少年这边刚撤回气劲,铁匠惶恐的心这才总算安稳下来,要知道刚才的气劲交锋是极为凶险的,如果那少年是个心思狠辣之人,完可以趁着自己刚才的落败痛下杀手,将自己气劲冲杀进铁匠的体内,绞杀对方的奇经八脉,片刻就能把铁匠变成废人。可是对方刚占上方就回了头,明显的是个真君子,虽然年岁小,可是品性高!铁匠打心眼里已经喜欢上了这个黑小子。

桌子可不比他们两人的肉身,本来在普通世俗中,硬木做成的桌子可是比人的身子骨更结实,人都埋到土里了,桌子可还在家里摆着。只是今晚这个垫在二人胳膊下的杂木硬桌可不同,主体被两种不同属性的气劲撕扯着,隐隐有吃不住力的迹象,咯吱咯吱的快散架了。众人似也看出来点不寻常,但是究竟哪里不寻常他们也不知道,只有少东家很明白,黝黑少年动用了气。这是很不寻常的,自从启蒙拳师杨师傅教了他们这一套导引之术起,两个人便谨遵教诲,从没有向外人使用过,只在二人对练时偷偷运转,就是平时的武场演练,用的也都是自身血肉之力。

少东家很着急,怕出乱子,突然灵机一动,对着老耙子耳语几句,老耙子也觉得双方再比下去有害无益,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如果真拼出个好歹,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好了好了,没啥意思了,你们俩是准备扳一晚上么?”

老耙子开口了,围观的人也纷纷相劝,比试的两人也是明白,知道适可而止。黝黑少年先卸了一部分真气流,铁匠也收回了一丝真气,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的卸了力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众人也是长出一口气,纷纷吵吵嚷嚷着两个人实在厉害,今天算是开了眼,尤其是这个黑小子,年纪轻轻就天生神力,只要能活下去,未来怕是不可估量,指不定真能做个陌刀主人。

黝黑少年被少东家拉到一边,眼神询问,黝黑少年心领神会,也不开口,先是摇摇头,再是点点头。铁匠也是哈哈大笑,一边被大家奉承着,一边走到两个少年面前,先看看黑小子,再看看少东家,拍拍黑小子的肩膀,直夸少年人好厉害,又拍了拍少东家,认真的说了一句:“你没说大话,我信你能开八斗半。”

少东家自然也不算是说大话,虽然他仅用血肉之力只开得了七斗弓,但是如果运了气,他绝对能开超过一石。

少东家明白铁匠看穿了他们俩的秘密,因为他们从某种意义来讲,算是同类人。铁匠又再次回过头拍拍黝黑少年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才转过身走回去,跟其他人嘻嘻哈哈起来。

只是就在大家把那张比拼的桌子往回搬得时候,不知道咋了,那桌子竟然咯吱咯吱晃荡的厉害,最终顶不住,哗啦啦四分五裂散成了柴火。

众人更是惊得不敢说话,对铁匠两个人的力气更加震撼。

天已经很黑了,其他营房的人肯定也都歇下了,毕竟白天吃的不算饱,早点睡着了还能好受些,节省些力气,做个梦,很快第二天就又到了。

少东家营房的这群人今晚看了这精彩的比拼,也是难得的放松,又嬉嬉闹闹了一会,才各自上炕歇息。

两个少年也躺下了,各怀心事,不言不语。

很快,营房里就传出了鼾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颇为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