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子看她糟蹋东西,心疼得龇牙咧嘴。
田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打火机,打着火扔了过去,呼啦一声,编织袋立刻腾起一团带黑烟的火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逼得他们连退了好几步。
大江眼尖,结结巴巴地说:“田小姐,袋子里还有好东西呢,咋都烧了啊?!“
“是啊,是啊,看,手表,还有平板电脑,田小姐,这样太糟蹋东西了!“
刚子也跟着着急,直咂巴嘴。
田孜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
少顷,她勾勾嘴角,笑了:“这东西的主人有传染病,不敢乱用的。“
她顿了顿,又说:“今天多亏了你们,我会交待王叔,让他额外给你们一些经济上的补助。“
她慢慢松开口袋里的手机,刚才还想立刻给他俩转五百块钱,现在心中突然警铃大响,从小她妈就教她:财不露白。
垃圾场地处荒野,四面无人,此刻暮色四合,眼前站着两个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男人,身强力壮,眼神急切,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大钱。
田孜后背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她刚当着他们的面接收了一笔巨款转账,这时候但凡他们动一点歪心
田孜的心在胸腔里怦怦乱跳,脸上还是镇定的,她缓缓地说:“我和王总的关系你们也知道的,你们帮我这么大个忙,我必会设法让他给你们换个清闲的肥差,走着看吧,咱们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了去了,发财不敢说,带你们奔个小康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江和刚子心恩简单,立刻面露喜色,激动地搓着手向她说些没章法的感谢之辞。
田孜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一贯的矜持。
口袋里的电话震动了,田孜接通,突然快走两步,往远处挥挥手,大声说:“看到我没有?看到了?.那太好了!多久?…五六分钟!好的,我等你!“
她挂掉电话,笑眯眯地说:“我表哥过来接我了,今天事多,改天请王总和两位大哥一起吃个便饭!“
大江满脸诚意:“我们陪你等你表哥过来再走吧!“
“不用!不用!“田孜说:“喏,看到没?就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说话间就到了!这里气味难闻,你们先回吧,都自己人,别那么见外!“
他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模模糊糊好像是有那么一辆车。暑热蒸腾,燃烧的编织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黑烟弥漫,空气愈发令人发呕,他俩也就不再推辞。
田孜看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颠簸着开出了视线,一颗心慢慢回到了原处,捏行李箱拉杆的手太用力,里面却是汗。
哪有什么表哥?不过是她紧急之下撒的一个谎,王总与她也不过是业务往来时的一点面子情。
摊牌前她心有忧虑,向顶头上司岚姐求助,岚姐是个老江湖了,立刻打电话给工厂的王总,让他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撑场面。
大江刚子不负所望,帮她打了漂亮的一仗,他们的人品底细她却一概不知。
亏得多了个心眼,不然荒天野地,她一个揣巨款的孤身弱女子,无疑于抱着金无宝在人群中穿行的小孩儿,要招祸的。
一留心,她连出租车也不敢打了,拖着行李箱磕磕巴巴往大路上的公交站台走。
十多分钟的路程仿佛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走得额头脖子上都是汗,头发黏在上面,一缕一缕的,好在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里挤满了人,叽叽喳喳各聊各的,普通话夹杂着各式方言,猛地一听,像一群蜜蜂没章法地乱飞,震得耳膜膜嗡嗡作响。
田孜坐在座位上,脚踩着平放的行李箱,怀里紧紧抱着手袋,在这个世界上她也只有这些了。
一丝夜风从窗外吹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又回到了人间,这样拥挤吵闹的地方竟让她有种莫名的安金感。
田孜在金碧辉煌的凯勒大酒店登记时,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姐眼中飞快闪过异样,脸露诧异。
田孜知道自己样子狼狈,脸上又是汗又是泥,黑一道白一道,就连那个名牌行李箱和手袋也物随主人形,灰头土脸,像刚从乡下赶过来一样。
好在前台小姐五星级的专业素养还在,依旧礼貌恭敬地帮她登记了一间房,接着一字一顿地提醒她住一晚上需要多少费用,讲到数字时声音放得重重的。
田孜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公司每年都在这家酒店办年会,五星级酒店的硬件和服务都很到位,体面又周到,平日她也不断在这里招待客户吃吃喝喝,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趟,住一晚上多少钱她还是有概念的。
她虽自小颠簸流离,经济拮据,她妈却一直充大头坚持对她富养,所以也算是吃过穿过见过的,但骨子里她还是个勤勉节俭的。公款怎么消费都可以,自己出钱?也就是今晚吧!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她那样的身心俱疲,凄惶无助。
一关上房间的门,田孜就扔下行李箱和手袋,飞身扑到了那张柔软的床上,浑身的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崩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了。
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给她带来安金感的竟然是金钱。
她把脸埋在鹅毛枕头上,想起喜宝的名言:我想要很多很多爱,没有爱的话就要好多多的钱。她突然笑出声来,
shit,喜宝竟然是对的。笑着笑着,泪水突然无声地汩汩流了下来,奇怪,她不想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