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虎车还没开到田孜小区就遥遥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他的心莫名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再近一点就看到了满脸烦躁的田孜,被两个憔悴的老人一前一后纠缠着,焦急而无奈。
那俩人虽是祈求的姿态,但看阵势是绝不容她轻易脱身的。
旁边围观指点的人越来越多,田孜浑身一阵燥热,后背都塌湿了,偏那两位不肯放手,满口“求求你了”,“毕竟是你亲弟弟”,“要不我给你跪下”
又可怜又卑微。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纷纷议论,说现在年轻人真自私,又说做长辈的求到这地步还不松口心可够硬的…
田孜一脑门汗,衣襟却被王二莲紧紧攥着,甩都甩不掉。
其实丢人就丢人呗,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她,最多添点茶余饭后的嚼头,可她特别害怕熟人看到,尤其是罗小虎,她丢不起这个人。
一想到满心敬重她的小虎随时会到,目睹自己的狼狈和不堪,田孜就感觉浑身的血都滚烫了,仿佛立刻就会冲破皮肤喷出去。
罗小虎看着频频地往自己这边张望的田孜,推车门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他垂眸静思了一会儿,暗暗庆幸今天仓促中开了辆公司的车。
他一打方向盘,悄悄掉头走了。
田孜的手机响了,她立刻捂着一边耳朵接了起来,一颗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和罗小虎解释这摊烂事儿。
田存旺和王二莲住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她打电话。
罗小虎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田姐,今天有点事绊住脚了,只能改天再找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田孜的语气急切,却带着隐藏不住的轻松。
她挂了电话,胸腔里那颗活蹦乱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还没容她说话,王二莲迫不及待地说:“孜孜啊,是不是你朋友啊?你体面的朋友那么多,勾勾小手指就能把你弟的事安排了…”
田孜掰开她拽自己衣服的手指,冷冷地说:“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有赡养弟弟的义务了?!”
王二莲一愣,不知道刚才那个软弱慌乱的田孜为什么突然强硬起来了。
她慌忙把田存旺拽到跟前,说:“行!你可以不管自己的弟弟,亲爹不能不管吧?大家说是不是?天理难容呀!”
当年的泼辣劲儿还在。
田存旺羸弱的身体被她晃得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却始终勾着头,一言不发。
田孜的心不由地跟着一颤,从鼻子里笑了一下:“行啊,你让他把我从小到大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结一下,我就赡养他。”
王二莲一愣。
田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会算不要紧,你们可以起诉我,让政府帮你们算,帮你们做主。”
还当她是以前那个眼风扫过来就面红耳赤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吗?!
田存旺还有最后一丝羞耻心,拉着王二莲就走。
王二莲混浊的眼睛里浮出了绝望和疯狂,突然“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紧紧抱住田孜的大腿,哭诉:“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你弟弟吧,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哭声无比惨烈,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围立刻一阵哗然。
田孜又气又囧,整张脸涨得通红,几次拔腿都拔不动,不由地悲从中来,泪珠顺着面颊滚滚而下:“我拿什么去救他?我不一样租房子挤地铁辛辛苦苦挣钱糊口吗?你以为我的日子是有多好过,我连个为了我奔波的人都没有,我不比他更可怜吗?!”
田存旺浑身一震,赶紧去拽王二莲,她却抱住田孜的腿不放,仿佛快淹死的人抓住了浮木。
正闹做一团,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有人拎着王二莲后背的衣服把她腾空揪了起来,老鹰抓小鸡一样。
何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黑丧着脸要把王二莲往地上扔,田孜赶紧“哎”了一声,他才略减了力道,饶是如此,王二莲还是跌在地上大哭起来。
何川一言不发,揽着田孜的肩就往外走,他浑身自带煞气,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让道。
仿佛刚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田孜木呆呆地坐在车里,脸上泪痕未干,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何川抽出几张纸,胡乱往她脸上擦,田孜躲到那儿他追到那儿,她终于恼了,大叫:“疼!”
“该!”
何川笑了,动作却明显温柔起来,完了还帮她擤了擤鼻涕,像对待孩子一样。
田孜长长地叹口气。
何川说:“看吧,你离不开我的,一没我你就出事!”
田孜还沉浸在刚才剧烈的痛苦和窘迫里,没力气和他拌嘴。
何川一拧钥匙,车开动了。
田孜一慌:“去哪儿?”
“开到偏远山区把你卖给光棍汉做小媳妇去!”
何川的嘴巴一如既往地不饶人。
田孜板着脸:“我不去你家老宅!”
“为什么?是怕勾起什么回忆吗?”
何川凑近,暧昧地挑挑眉,表情贱嗖嗖的。
“怕我相亲对象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