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知道倭寇那头出了啥事儿，暂时没了动静，朝廷这边之前连续打了几场，有输有赢，伤亡惨烈，实在不宜主动进攻，加之楚王世子和李云昭又出了状况，锦衣卫忙进忙出的抓人问话，军营里各种猜测满天飞，人心浮动，几位将军一商议，便顺势休战了。</p>

先解决内部矛盾吧。</p>

于是，南边的战事就进入了不上不下的胶着状态。</p>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济州破天荒的还下了一场雪，那种湿冷的感觉，像整日穿着件泡了水的棉衣，穿着冷，脱了也冷，恨不能整日围着炉子才好。</p>

如此这般，谁都没心思打仗了，倒是衬的岁月静好起来。</p>

但京城的气氛，却是喧闹又紧绷，如风雨欲来，让人心头压抑。</p>

不了解的看个热闹，了解点的就是如履薄冰，唯恐被殃及池鱼。</p>

尤其是李云昭的尸体被送回京城后，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透着股沉重，那天，天公也不作美，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先是阴沉沉的，后来锦衣卫的车队进了城门后，忽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目光所及，一片素白。</p>

等到了定远侯府时，才响起尖锐凄厉的哭声，只是没多久，哭声便戛然而止，据说是那位侯夫人晕过去了。</p>

此后，侯府大门紧闭，再传不出半点动静，连丧事也办的低调，曾在京城也算赫赫有名的世子爷，就以这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p>

得知此事的，无不唏嘘感叹，死的太突然、太憋屈，也太不体面了，不过，说句难听的，又死的比较及时，不然活着回京的话，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下大狱，审讯，都是常规操作，若扛不住，很可能会把整个侯府拖下水。</p>

还有三皇子，怕是也会被牵连进去。</p>

现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所以，侯府的难过是有限的，更多的应该是隐秘的庆幸。</p>

但庆幸也没多少，李云昭下葬后，定远侯身上禁卫军副统领的官职便被皇帝卸去了，这次不是禁足，也不是鞭打，是彻底夺了手里的权利，这对侯府来说，堪称灭顶之灾了，没了权力，光剩个爵位有啥用？用不了多久，侯府如今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就会被人一点一点蚕食，到最后就是个空架子了。</p>

据说三皇子跪地上为侯府求情，被盛怒之下的皇帝用镇尺砸了脑袋，被人抬走时，一脸的血。</p>

这是杀鸡儆猴，其他人见状，噤若寒蝉。</p>

三皇子一派的人，老实了。</p>

楚王府一系的，也暂时都不敢再吭声。</p>

不站队的更是个个当起了哑巴。</p>

建兴帝的敲打起到了作用，朝堂上难得进入了诡异的和谐状态。</p>

要说在这场事件里感到有那么点高兴的，也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了，毕竟鹬蚌相争，渔翁获利，他们趁机拉拢了不少人心，尤其是曾经看好三皇子的文武大臣，眼瞅着三皇子要凉，纠结几天，便转换了支持的阵营。</p>

不过，他们对楚王府，起了深深地忌惮，哪怕有李云昭背锅，有太皇太后在其中周旋，他们也不觉得楚王府就是清白无辜的了。</p>

身为皇家子孙，有野心实在是与生俱来的本事，端看谁有能力真的能坐上那把椅子，胜者为王，败者……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谁不想争呢？</p>

之前，是他们忽略了，毕竟他们这一脉，已经当了两代帝王，谁能想到楚王府还能贼心不死呢？</p>

于是，夺嫡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个对手，争斗更复杂激烈了。</p>

当然，这些都是高端局，对寻常百姓来说，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顶多就是道听途说，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p>

顾欢喜把这些消息都整理出来，趁着夜里两人相见，仔细说给许怀义听，京城发生的事儿，很可能也会影响到南边的战事，她对政治不是很敏感，但男人通常有这方面的天赋。</p>

许怀义听后，皱眉琢磨了一会儿，问道，“定远侯现在闲赋在家了？他没替自己想法子打点吗？”</p>

顾欢喜摇头，“明面上，是闭门谢客，啥事都没做，事实上，有没有翻身的后招，谁也不知道，只听说三皇子为他求情，被皇上给揍的血沥呼啦的，如今很多人都觉得他没指望了。”</p>

许怀义嗤笑，“一群捧高踩低、鼠目寸光的。</p>

闻言，顾欢喜挑眉，“你觉得三皇子还有机会？他最大的依仗不就是定远侯这个舅舅吗，没了副统领一职，很快就会人走茶凉，届时，谁还愿意把前途性命寄在三皇子身上？”</p>

许怀义意味深长的提醒，“放心吧，三皇子一时半会的还凉不了，建兴帝还指望他平衡朝堂呢，大皇子不争气，四皇子势力又相对较弱，若是三皇子也倒下了，谁还能制肘二皇子？更别说，现在还又多了个楚王，皇帝更不会轻易舍弃哪个了，下场的皇子越多，水就越浑，那他的位置也就越安稳，平衡术，帝王玩得都溜着呢。”</p>

顾欢喜一点就透，“你是觉得建兴帝对三皇子没实质性处罚才这么琢磨吧？”</p>

许怀义点头，“算是吧，不然就冲李云昭干的那些事儿，定远侯能仅仅是被卸职？抄家都够了，三皇子即便没参与，但多半也是知情的，毕竟，李云昭做那些事的目的，可都是为了三皇子，他是受益者，事情败露，还能不付出点代价？只是被镇尺砸一下，可是太轻了，要知道，跟闽王和倭寇有勾结，这罪名，即便是皇子也担不下来，贬为庶民，或者圈禁，都有可能。”</p>

闻言，顾欢喜好奇的问，“锦衣卫找到证据了？”</p>

许怀义郁闷的叹了声，“抓的那些人倒是撬开嘴了，他们确实跟倭寇有接触，但他们不承认通敌卖国，只说是私下交易点货物，就为挣钱而已，至于闽王府，七拐八绕的攀扯上一位管家，管家也痛快招供了，但仅仅是个人行为，他借着闽王府的势，手底下养了些闲汉，收钱办事，替人消灾解难的，反正，就是跟闽王无关。”</p>

“这么说，还是没挖出真正能一击必中的证据啊，看来楚王府和闽王府做事，都非常谨慎小心，尾巴处理得相当干净，想抓到他们，还真是不容易。”</p>

许怀义含糊道，“倒也没那么难……”</p>

“嗯？”</p>

许怀义低声道，“皇家做事，尤其是涉及到结党营私、意图染指皇权的问题，有时候并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有点苗头就够了，皇帝的疑心，才是最重要的，明面上不好处理，背地里也会下手，这叫未雨绸缪，提前消弭祸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皇家在这种事上，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