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只有一个看着鬼灵精怪,一肚子坏水的小男孩过来瞪着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坐到了桌前的小木凳上,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韩铁匠的大儿子,韩乾。
一大一小两个穷光蛋,相对而坐。
那道士正琢磨着措辞之际,没料到那人小鬼大的小男孩却是率先开口,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问道士是不是神棍来小镇上行骗的。
因为小镇先前便有一位看着仙风道骨的神棍道士恰巧路过小镇,口里说着小镇百姓听不懂的话语,自称是江湖上某一位德高望重的仙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吹嘘自己如何如何,把当时一众小镇百姓给唬住了,不过这老道最后还是为小镇每一户家中有儿女的看相算上了卦,大多都从老道这边讨了个上签好彩头,也只有少数几人没有抽到上签,其中之人便有夏承逸和当时坐在年轻道士面前的小男孩韩乾,这也是韩乾能将老道士记得这么牢的原因,他当时心中想的是,若是以后再见到那牛鼻子道士一定要把他那搓胡子拔掉,一根不剩,让他没给自己算个好卦。
道士一听韩乾这么说当场就急眼了,贫道小本生意怎的可能做那欺诈之事,贫道行的端坐的正,身上不怕影子斜,莫要往贫道身上泼脏水,你若是再这么说贫道宁可不赚钱也不会给你开卦。
韩乾一听便没了兴趣,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朝着道士做了个鬼脸,然后扭过屁股转身就跑,留下一个满脸愤懑的道士。
这几日下来道士也是愈发的囊中羞涩,快要揭不开锅来的道士正打算收摊彻底封手之际,没料到来了第一位顾客。
道士哈哈大笑一声,“小兄弟大可放心,多的不敢说,贫道对于写黄纸符文一事颇为熟稔,不是贫道吹牛,寻常那些庙观之中写出来的符文大抵上还不如贫道所写的,你看如何?”
夏承逸将信将疑,与道士相对而坐,出声问道:“敢问道长怎么称呼?”
夏承逸对于小镇的一些个地方习俗深信不疑,就比如每逢年节,到庙中花上个几文钱算上一签求个好彩头,少年觉得这道人既然敢在小镇上摆摊算命,就肯定有几分功力在身上。
道士微笑道:“贫道名升单姓一个姜字。”
夏承逸抬头问道:“姜道长,我只要你帮我算上一卦就行,若是吉事那我再补上一文钱,若是凶事那你为我写一张驱邪符就行,可以吗?”
姜升道人略作思量,点头道:“可。”
夏承逸将两文钱掏出搁置于桌上,伸手去拿签筒。
姜升正襟危坐,脸上神色肃穆。
夏承逸将抽出的竹签拿出,攥在手心缓缓摊开,约是因为紧张,夏承逸的手心中皆是汗水。
姜升拿起夏承逸手中的竹签,仔细端详起签文,神色凝重。
「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
见姜道长陷入沉思,夏承逸的神情略作紧张。
姜升略作沉吟,笑道:“这样,贫道为你写上一道平安符,也不多收你钱,你看如何?”
夏承逸神情郑重,问道:“道长,是因为签上的签语的原因吗?”
少年心中隐隐猜到了是为何事,极有可能是因为先前所碰到的主仆二人,虽夏承逸不能笃定是因那老人而起,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那老者所做手笔。
姜升笑意如常,“小哥莫要紧张,签语虽看着惊险万分,但却有一丝峰回路转之际,你等我为你写上一副平安符,在之后再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说逢凶化吉,没有业障缠身自是不在话下。”
案桌上,笔墨纸砚早就备好,姜升仔细询问了一番夏承逸的生辰八字和爹娘的姓名籍贯后,抽出一张黄色符纸,落笔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势,行云流水,颇有大家风范。
姜升搁下笔,提起黄纸吹干上面的墨迹后,对夏承逸说道:“拿回去之后,你贴于房门之上即可,若无要事不用撕下。不过切记,世间万法,不必求万。”
夏承逸郑重其事地接过黄纸,小心翼翼珍藏起来,鞠躬致谢后转身离开。
姜升懒洋洋斜靠在树墩子上,晒着太阳,掌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污秽如墨黯淡无光,姜升手腕一抖,那团污秽便消然于天地之间,感叹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啊。贫道这算不算是又行善积德了一回?回头得让师兄好好给贫道记上一笔。”
姜升道人瞥了眼桌上的两枚铜板,一挥手收入袖中,这一挥袖子,就有两支竹签从宽大袖袍中飞落而出,掉落在地上,姜升哎呦喂一声,赶忙拾了起来,然后鬼鬼祟祟四下张望,发现暂时无人留心这边,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重新将那两支竹签藏入宽松的袖口中,然后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子,老神在在等待下一位「有缘人」到来。
其实,姜升袖中所藏两支竹签,一支是最上签,一支是最下签,都是用来挣大钱的。只可惜了,姜升行走江湖多年没料到在这龙泉镇上栽了跟头,都说这小镇是块古怪之地,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姜升哼着曲子,懒洋洋靠在树墩上,眯着眼晒起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