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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时候点点又开始哭,因为这一天结束,也因为舍不得陈文港走。
陈文港跟这对先心病小姐妹结对的时间比黄姐还早两年,孩子都有雏鸟情结,但童童比较坚强,点点的情感需要就格外高些。陈文港每次离开福利院,一定得专门去跟她告别。
“以前哪一回,他走得急忘了打招呼,她一直哭到半夜。”黄姐还记得,“又把文港大半夜叫回来的。”怕情绪激动哭出问题。
在爱心之家门口,两个小的抱着熊,艰难地告了别,然后前往卢晨龙家。
下车前,卢晨龙突然给陈文港一把钥匙:“对了,你们家那租客搬走了。”
“哦,好的。”陈文港接过,“谢谢。”
“都没撑过两天,那伙催债大哥在院子里唱了一宿歌,星期五他们就找了搬家公司来。”
卢晨龙瞧热闹不嫌事大,陈文港莞尔:“我现在去看看。”
“是该去看看,别少了什么。我特地跟他们说了,原本不是他们的家具不能带走。”
霍念生专心把着方向盘,没打扰他们聊天。
现在有车的人越来越多,停车场设施却跟不上,老巷子外头永远堵得水泄不通。霍念生去远一点的地方找停车位,卢晨龙带着弟弟,跟陈文港先往里走。
兄弟俩进了门,陈文港再多走两步,就到了他自己家大门口。
但发现有钥匙也进不了,老式木门上有装饰性挂环,除了防盗锁,还额外加了道铁将军。
转念一想就明白,大概租客给他添堵,故意做的。
霍念生很快追上来,见状嗤笑一声,四下看看,拣了半截砖头。
哐哐两下,陈文港还没看清他怎么动作,锁鼻已经轻松砸断了。
吱呀一声,霍念生推开门:“参观一下,你家是什么样的。”
院外屋内,果真扫荡得干干净净。
卢晨龙警告那户人家别动家具,他们也只留了那几件水曲柳木老家具,其他电器一样不剩,连厨房里的抽油烟机、热水器和空调都卸下来搬走了,或者也可能卖了。
已经用了很多年,或者是大伯他们后来又添的,二手货不值钱,陈文港没放在心上。
只是没有空调,室内一片闷热,人待在屋里,身上便捂出一层层的汗。
为了透气,陈文港走来走去,把门窗大敞,尽力制造一点对流。然后又摸到开关,把顶灯打开。这灯用得也久了,亮得有气无力,灯罩底下积着一层黑点,应该是虫子尸体。
霍念生站在门口注视他动作,脸上没显出什么表情。
屋里没有桌几,连把椅子也没有,过了片刻,霍念生活过来似的动了,往里走了几步,开始打量这房子的格局。走进卧室,堪堪能坐的只剩一个床架子,排骨架倒是还完好。
“老归老,以前的家具还挺结实。”霍念生评价,“怎么样,少东西了吗?”
“应该没有,就是这些。”陈文港轻声,“以前的人都是结婚时找木匠打家具的。”
他看起来有些疑惑,或者茫然,似乎在努力把眼前的景象和记忆里的小家对上号。
上面还有个阁楼,往上爬的楼梯是铁皮的,一踩就咣咣响,都锈了,漆掉得一点不剩。
墙壁也多年没刷过,已经斑驳得厉害,各种划痕和起皮,乌漆嘛黑的地方像生了疮。
不知哪任租客小孩刻下“1+2=3”,不过门框附近那个道道是陈文港自己划的。
“这个是我的身高标记。”他终于笑了。
“这是几岁的身高?”霍念生蹲下看。
陈文港警觉地看他一眼:“不能告诉你。”
霍念生大笑起来,专业人员似的环视一周,指指墙角给他看:“这里墙面返潮了,应该是里面水管爆了,回头该找工人来处理一下防水。”
“好。”
“然后这个墙要再刷一下,重新批一遍腻子……你想弄一弄再租出去?”
“不租了吧,也没多少钱,留着,没准哪天我就自己住了。”
霍念生笑了,像听到什么好玩的话:“你还想回这里住啊?”
正说到这,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忽然停电似的往黑里一沉。
外头噼里啪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下雨点,瞬间把院里的水泥地面部淋湿。这是场天气预报都未预料的雨,不给人留任何反应时间,快得像老天直接拿盆往下泼。
陈文港没说话,走到门边,往外看雨。
微微的湿气混着来不及散去的暑气,扑面往里潲。
自然也没有伞,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两个人困在屋内。
这套房子跟郑宅比,用个童话般的比喻,是国王宫殿和渔民草屋的差距。
但也不是住不了。
陈文港靠着门框,心里盘算要不要拆了,彻底装修一遍。这么多年了,屋里水电路都老化,能重新硬装是最好的,但又考虑,老街道也许再过几年就拆迁,再好的装修也打了水漂。
或者就像霍念生说的,只做一下防水,刷一下白墙,还可以凑合用上几年。
霍念生也走过来,靠在另一边门框上,深邃研判的目光凝注在陈文港脸上。
他胳膊长腿长,故意一抬腿,便抵到另一边来,把陈文港拦在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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