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并不像昨晚一样大大咧咧地靠近码头,它们在距离码头十来里远的地方就停住了,不再前行,换着花样地跳跃,变着声调发出各种叫声,最后齐齐发出干哕声。
“呕——”商船上有人吐了。
其他人也受不住忍不住干哕。
海珠哈哈大笑,她撑船驶进海湾里,齐老三抛了船锚下去,随后跳下船砸船锚。
回来的渔船越来越多,人声也越发杂乱,最大的虎鲸在海底长鸣一声,其他的虎鲸紧跟着沉入海里往深海而去。
之后的两个多月,只要不下雨,但凡海珠出船,每逢傍晚,永宁码头的人就能看见鲸群护送楼船回来,它们在近海稍作停留,哼着从海珠那里新学的笛声欢快地离开。
其间,永宁镇涌来数不清的游人,镇上的酒楼客栈天天客满,到了十一底,镇上新起了两栋三层高的楼,一家客栈一家酒楼。
然而突然某一天,虎鲸没有再出现,海珠跟齐老三也不再出船去燕岛,天气转凉,海上起了雾,两人只在天晴的时候跟着渔船出海打渔。
虎鲸群迁徙离开,永宁镇酒楼和客栈的说书人开始给客人绘声绘色讲它们的行迹,它们不再是黑皮鲸,海珠给它们取的名字开始口口相传。
“虎鲸比鲨鱼厉害?”
“当然了,它们猎杀鲨鱼只吃肝脏,嘴巴可刁了,听海珠说,虎鲸不吃的肉扔海里了,她砍了鱼鳍拿回来卖。”
说话声就在海珠跟韩霁吃饭的雅间外面,韩霁前天才回来,没能见过让永宁镇爆火的虎鲸长什么样子,他好奇道:“虎鲸去哪儿了?”
“迁徙了,天冷了,它们要去温暖的地方过冬。”海珠倒杯水喝,说:“再不走鲨鱼和魔鬼鱼都要被它们吃绝种,它们食量太大,不能长久地留在某个地方。”
“明年天气暖和了它们还会回来?”韩霁遗憾,他还没见过会发出笛子和唢呐声的鱼。
“可能会回来,也可能不会。”海珠笑着托腮,说:“他们若是再被骨刺卡着了,应该还会再来找我。”
第195章我更想你
临近过年,侯夫人带着长命回府城了,青石巷的宅子空了下来,下人也带走了大半,少了盯梢的眼睛,韩霁松懈下来,心思也开始活络。
饭后出了酒楼,此时天色已昏,酒楼角角落落都燃起了灯笼,客人进进出出,看见韩霁和海珠,他们如遇到街坊邻居一般笑着搭话问好。
“少将军今天到永宁的?感觉好久没看见你了,有半年了吧?”
“没有,近四个月。”
“也是小半年了。”
韩霁轻点下头,负着手跟在海珠身后站在街道上。
海珠犹豫地看了眼天色,说:“这就回去?”
“天还没黑,你随我回去拿上年礼去红石村一趟。”韩霁用肩头撞她一下,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海珠抿唇一笑,允了他的念头跟他回去。拐进青石巷,他进屋去拿年礼,她多走几步路回家说一声。
齐家人正在吃饭,星珠穿着小袄坐在摇篮里吱哇乱叫,听到海珠的话,明白其中意思的人都不吭声。
“等我一会儿,我也去。”冬珠快速扒饭,她含糊地说:“我饭后想出去散散步。”
齐老三想到他那时候被海珠跟踪,挟了丝报复跟着说:“也行,风平和潮平也跟过去,人多热闹。”
海珠白他一眼,跟弟弟妹妹说:“想散步在巷子里跑跑就行了,晚上风大,你们别跟去,喝了寒风着凉了受罪。”话落她就往外走。
齐阿奶吃着菜当做没听见没看见,看冬珠放下碗筷要跟出去,她出声叫住人,说:“你别跟去,你姐跟你姐夫好几个月没见了,人家两个要说说悄悄话。”
冬珠不情不愿地“噢”一声,她抱起肥猫又坐回去。
巷外,韩霁挑着担出门,年礼装了两筐,只能用扁担挑着走,出门遇到人,邻居惊讶道:“少将军你也会挑担?”
“不难,岛上挖地的时候我挑过土。”韩霁说。
“你们这时候要去哪儿?”有人听到说话声出来了。
韩霁哑声,之前是脑子一热突起的念头,现在懊恼起来,给丈母娘送年礼哪有晚上去的。
“去我娘那里一趟,明天我于叔坐船要回老家,今晚过去说说话。”海珠泰然自若地接话。
出了巷子又遇到饭后在外面唠嗑的人,海珠跟韩霁一路解释过去,镇上认识的人太多了,一直出了镇才没人再问。
站在寒风呼啸的路上,海珠拧了他一下,韩霁笑出声,她也跟着笑,太荒谬了。
“走了,再耽误下去我娘可能就睡下了。”海珠说。
韩霁调整了下担子,单肩挑担,筐一前一后地挂着,他空出一只手牵住海珠的手,问:“你想没想我?”
“想过。”
“也是,你的日子过得太热闹了,很难会想起我。不像我,我在深海的船上会想起你,在岛上会想起你,太阳升起时会想起你,太阳落下时会想起你,看见月亮会想起你,看见海鸟、看见上岛的海龟、捡到好看的海螺……都会想起你。”
海珠弯起嘴角,她望着漆黑的天无声大笑。
“我听到你在笑了。”韩霁手上稍稍用力,不满道:“你就没什么说的?”
回答他的是窃窃笑声,海珠坏笑着说:“你说得没错,我看见太阳是太阳,看见月亮是月亮,看见鸟是鸟,都没想起你。”
韩霁不吭声了,他仍然牵着她的手,脚步沉沉,踩得石头咯吱响。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海珠摇了摇他的手。
韩霁仍然不吱声,她是故意气他,说的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