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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的崇珏长身鹤立,覆面的黑绸被风吹拂而起,露出一双熟悉而诡异的雪瞳。“无间炼狱没什么不好。”他懒懒地道,“我都不太想回这束缚重重的三界了。”世尊的身份,就算杀个人也得被下雷劫。束手束脚的。
邹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乞伏殷已从烂柯境出来,自从他阿姐陨落后,那孩子疯得不轻,似乎连带着萧萧也恨上了。"
听到“萧萧”这两个字,崇珏似乎愣了下。
好半天,崇珏才若无其事道:"既然融合不了,那就设计逼迫我的躯壳入定,出手引出骨链也行,方便我短暂接管。"
邹持见他如此急迫,挑眉道:“你有要事要处理?”否则按照这人的脾气,早就先大杀四方搞事去了,怎么会主动急着回到禁锢重重的身躯中?
崇珏似笑非笑,手懒散地拨动了下腰间的碎玉,雪瞳隐约露出几丝猩红的戾气。"急着逮一只不乖的小雀回笼。"
邹持不明所以。
夙寒声倒是愣了下神,正要再靠近,却见崇珏像是发觉什么,倏地朝他的方向看来。“谁?!”
夙寒声像是被这带着杀气的一眼瞥得从万丈高空狠狠跌下,猛地喘出一口气来,眼眸涣散看着头顶床幔,半晌才清醒。
这个梦真实得太过可怕。夙寒声清醒后捂着胸口喘息半晌,仍然沉浸在崇珏那凶恶森冷满是杀意的眼神中回不过神来。
往常都是和黑衣崇珏厮混的春梦,这还是第一次梦到崇珏想杀他。
夙寒声迷瞪之际,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有人掀帘而入,轻声道:"少君醒了?"
夙寒声心脏还在疾跳,抬头一看:“长空?”长空笑着颔首。
夙寒声来闻道学宫时,长空便回了旧符陵,此番许是临时过来,一袭旧符弟子道袍还未换下,熟练地将夙寒声扶起,一如既往地道:"少君睡了两个多时辰了,午后还有课,洗漱下吃些东西便去学斋吧。"
夙寒声已缓缓定了神,揉着发疼的眉心道:“大师兄呢?”
“旧符陵临时有事,师尊亲去处理。"长空将夙寒声的长发理了理,担忧地道,"这才半个月多不见,少君怎么瘦了这么多?
"
夙寒声愣了下:"师尊?"长空这才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干咳了几声。
夙寒声诧异看着长空。
长空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照料得无微不至,谢识之说他是无父无母被夙玄临救下的可怜孩子,但却无人告诉他是应见画的徒弟。
长空见夙寒声神色难辨,赶紧道:“少君息怒,师尊只是担忧你,再说您身份特殊,让其他人照料他不放心,并非是……"
并非是监视您。
话还未说完,夙寒声眉头紧皱地说道:"你在我身边十几年,这不是断你道途耽搁修行吗?"长空一怔。
夙寒声担忧的……竟是耽搁自己修行?
长空好半天才回过神,眉眼柔和下来:“不耽搁不耽搁,仙君于我有救命之恩、师尊待我更有栽培之情,只是照料少君几年罢了,长空心甘情愿。"
夙寒声自己随波逐流,却不想长空被他耽搁得也失了道途,他摇摇头:“我已在学宫,不必你照料,你回吧。"
长空笑起来:"不着急,等师尊回来我再回。"
夙寒声也没多说,又道:"好端端的,师兄叫你来闻道学宫做什么?"
长空无奈叹了口气:"少君刚醒应该还不知道,旧符陵的通天塔界门……"
轰隆隆——
一道雷鸣遽尔劈下,将夙寒声的脸照得煞白。
"……被人强行打开了。"
听照壁上本来还在热火朝天编排别年年的坊姑娘和惩戒堂正使的艳情,「无间狱界门被打开片刻,有拂戾族从缝隙逃出」的消息发出后,不过片刻便席卷整个三界。
「无间狱的……拂戾族?和西方限一样吗?」
「蠢货,无间狱的拂戾族皆是圣物的亲支,血脉纯正得很,哪里是西方限的旁支能堪比的?也不知逃出了多少来,这下三界恐怕要大乱了。」
「应道君已经回去了,也不知能补救多少。」
夙寒声被长空送去上善学斋时,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他方才做的梦,到底是真是假?
上善学斋的学子
也没闲情上课了,三五成群在那窃窃私语,所谈的皆是通天塔界门被破坏之事,语调忧心忡忡。
夙寒声坐到位子上,还未拿出书,元潜便抿唇“咻咻”两声,示意他转过来。"少君,界门的事儿,听说了没?"
夙寒声转身,蹙眉道:“刚听说。”
乌百里难得话多:“前段时日楼船遇袭、闻道祭秘境有拂戾族混入,八成都是拂戾族想打开无间狱界门的前菜,真是煞费苦心。"
元潜翘着尾巴尖儿,熟练地揪着夙寒声垂下的发编小辫,随口道:"拂戾亲族被打下无间狱都已两千年了吧,就算出来恐怕也翻不了什么大风浪。"
乌百里像是看蠢货似的瞥他:"你当无间狱界门随随便便就能打开吗?"
夙寒声沉思。
拂戾族畏光,若无意外,他身上有一半拂戾族血脉,且和拂戾亲族有着其他联系,否则不会无间狱界门一打开,应见画就将长空叫来保护他。
下午的课夙寒声上得魂不守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山长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差点还挨了骂,好在后面的元潜提醒了一句说“甲等”。
夙寒声赶紧说:“甲等。”
山长痛骂他:“甲等个屁,我问你这符纹怎么画!”
夙寒声:"……"
元潜乐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被夙寒声微笑着拿着笔狠狠一戳尾巴尖,"嗷"一嗓子叫出来。……又轮到他挨骂。
夙寒声挨了一下午的骂,等到下课后雨仍然没停。长空不知是卡着时间来还是根本没走,下课钟声一响他便撑着伞而来。
暴雨连下了一整天,夙寒声浑身难受,不太想出学斋门,趴在桌子上恹恹的不动弹。
长空照料他这么久,早就摸清楚他的脾气,熟练地哄道:“少君,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先回落梧斋吧,我给您熬雪梨糖水喝。"
夙寒声不高兴道:"不想喝糖水。"
长空再接再厉:“我将少君新的弟子印送去落梧斋了,指不定四师叔给您传了音呢?”夙寒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踮着脚尖躲到长空伞下,被哄着回了落梧斋。
>新的乌鹊纹弟子印上有几条新的传音,夙寒声蹬掉鞋坐在连榻上病恹恹地查看。长空眉头紧皱,凑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少君在发高烧,是跗骨要发作了吗?"估摸着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没事,我抱着崔嵬芝睡一觉就行。”夙寒声不想麻烦旁人,瞥了一眼外面的暴雨,"这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若明天还下,他八成得蔫得卷叶子。
长空道:"不清楚呢。"
夙寒声蔫得不行,长空只好去后院为他熬雪梨糖水,顺便将崔嵬芝也一起熬成药,尽量让夙寒声好受些。
笃笃两声,落梧斋有人叩门。夙寒声病怏怏地靠在连榻上玩弟子印,随意一挥催使伴生树将门打开。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