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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声已经许久未做噩梦了。
不知为何,今夜却像是鬼压床似的,好像有清晰的意识但躯壳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只隐约感觉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一股弥漫着古怪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从无间狱生长出来的诡异枯枝。
夙寒声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不是崇珏。
崇珏哪怕在无间狱,身上满是鲜血也遮掩不住那股奇特的气息,不像这人,味道涩苦。
但又隐隐觉得极其熟悉。
夙寒声眼睛无法睁开,只能任由那人坐在自己身边,伸出微凉的手,轻轻在他脸侧抚了下。
一触即分,像是怕惊扰了他。
夙寒声含糊了一声,拼命挣扎着想要动。
突然,他似乎抬起了一只手,握住了一根温软的东西。
浑浑噩噩睁开眼睛,却见周遭天光大亮,有个高大的身形站在他身边,正垂着眸看着他。
那人似乎想要抚摸他的侧脸,但被抓住了一根手指,微微一僵后,清越的声音响彻耳畔,带着点无可奈何。
“孩子,你来世上一遭,只是为了吃苦受罪的吗?”
夙寒声茫然看他。
恍惚间,自己似乎变成了团子大的婴孩,躺在那精致的摇篮中,所见不过眼前一隅般大小,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回回,皆是俯身温和地看他,似乎饱含无数期翼和希望。
迷迷瞪瞪的,有人将他从摇篮中抱起,轻柔地抱在怀中,哼着一曲奇特的童谣。
“乌鹊儿悠悠入眠,莫怕火焰驱离。”
直到一场火烧起。
身形高大的男人逆着光而立,怔然站在摇篮边许久,才将那稳如磐石的手缓缓伸向夙寒声的脖颈。
他一点点施力,扼着孩童的脖颈,看着那伸着手想要他抱抱的孩子呼吸陡然被掐在喉中,再也发不出半声稚嫩的哭嚎。
旁边一个被男人亲手雕出无数符纹的花盆中,栽着一棵一指长的树苗嫩芽正懒洋洋晒着太阳。
此时随着孩子的呼吸被夺,那伴生树也陡然开始一阵摇晃,从根部缓缓泛上枯黄。
刚破土的树苗,还不知世间会刮狂风、落暴雨,天真烂漫地迎着日光拼命生长,伸展着稚嫩的芽。
可那根凤凰骨注定他一生坎坷痛苦,不得善终。
突然。
男人猛地松开手,注视着蜷缩在锦绣团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夙寒声猛地睁开眼睛,呼吸像是被真正夺去过似的,捂着脖颈艰难喘息半晌,耳畔一阵阵嗡鸣。
好一会,他才逐渐恢复知觉,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崇珏怀中,那温热的手掌在他微微发抖的后背一下下抚摸着。
“不怕了。”崇珏像是在哄孩子,温柔道,“我在这儿。”
夙寒声心口的跳动似乎和耳朵中的敲鼓声重合了,他迭声喘息许久,突然一把抱住崇珏,将脸埋在他怀中,声音沙哑道:“我梦到我爹了……”
崇珏一愣。
这还是夙寒声头一回真情实感地唤夙玄临为“爹”。
崇珏忍不住放轻声音:“梦到他什么了?”
“我小时候的记忆都不清楚了,但始终记得还在襁褓时,他想掐死我。”
崇珏拍着夙寒声后背的手一顿。
夙寒声将额头上的汗往崇珏身上蹭了蹭,含糊道:“可如今,我却不确定了……”
从刚才那段真情至极险些被扼死的梦中醒来,夙寒声本以为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怒气冲冲怨恨夙玄临,可如今却不是。
……他竟然能感知到梦中那彻骨的悲伤。
“你出生前后那几年,时局动乱。时隔两千年圣物再次降生,便等同于告知三界通天塔会再次倾毁,这才需要圣物去镇守。”崇珏道,“你爹……我不知他心中如何想的,但应该不会因为恨而杀你。”
夙寒声没有应答,半晌才捂住脑袋,恹恹道:“我头疼。”
崇珏手指如暖玉,轻轻按在夙寒声额角。
“我替你揉揉?”
夙寒声摇头:“你会唱童谣吗?”
崇珏愣了下。
他活了这么多年,会的东西不少,可这唱小曲儿哄人睡觉,却是然不懂。
夙寒声问完后也没想等到崇珏回答,眼眸一阖,再次闭眸沉沉睡了过去。
这回倒是一夜无梦。
昨日因梦中而来的悲伤好像只是镜花水月,翌日一早夙寒声又开始活蹦乱跳,高高兴兴去闻道祭玩。
虽然闻道祭秘境暂时开不了,但起码那些祭天礼和坊市都还在,热闹得很。
崇珏并没有陪他,且要离开三日才能归来。
夙寒声也不粘人,亲了他一口,哼着小曲去闻道祭外的坊市玩。
坊市热热闹闹,但夙寒声一到却发现那山中长街上好像出了大事,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他赶紧凑上前去,瞥见元潜正在当中,忙道:“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夙寒声一到,周围其他人都招呼他。
“元宵少君啊,吃了吗?”
“元宵师兄,吃元宵吗?”
“元宵……”
元宵元宵。
夙寒声:“……”
夙寒声恨不得直接爆体,炸出元宵内里的芝麻馅糊他们一脸!
他翻了个白眼,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元潜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闻道祭好像办不成了,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办呢?”
“闻道祭办不成,那是十大学宫的事儿。”夙寒声疑惑道,“咱们这群还没出师的学子在这儿商量得再起劲也没用。”
元潜笑眯眯道:“非也非也,元宵少君有所不知……”
夙寒声龇着牙,一脚踩在他蛇尾巴尖上。
“嗷!嘶嘶!”元潜从善如流道,“英明神武的夙少君有所不知啊,此前也有闻道祭没办成的记载,那年的学子痛失了得分的一项历练,纷纷去寻师长抗议,最后逼得学宫加了一场外出历练。”
夙寒声饶有兴致地道:“外出?能去哪儿?”
寻常十大学宫学子,也只有第四年出师历练时才可随着师长一起外出历练。
元潜龇着毒牙笑嘻嘻道:“管他去哪儿呢,能出乌鹊陵玩就行。”
夙寒声“哦”了声,见有戏也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