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在啊。”
颜君齐:“叫他们卸一船米给船帮看。”
卢栩:“那都是空船!”
颜君齐:“偷偷运米过去。”
卢栩:“不好使了,船帮现在白天晚上都盯着那些船呢。”
要不是在対岸停着,官兵又看得紧,早露馅了。
卢栩:“先不说还有没有一船米,半夜偷运一船过去,动静太大。”
颜君齐:“不用那么多,三袋就够了。”
卢栩:“?”
颜君齐:“在合适的时候,恰好有米袋漏了,入仓前,在街上验验两袋米,只要让该信的人信了対岸都是米就够了。”
不过,不待卢栩进县城找县尉出主意,第二天一大早,他们的船先被堵在码头外。
官船挡在河面上,大声通知他们过半个时辰才能入港。
县尉带着人正从两艘货船上卸米。
县令大人做得比颜君齐想得更周,趁往対岸送饭每次带一些米过去,这会儿已经有好几车,那些米混在草和石子麻袋里,故意在码头和运送路上掉些米粒。
到了东街入口,一辆板车翻了,帮忙装车的百姓真真切切摸到了一板车的米。
粮铺里,又堆满了米,价格比先前还便宜十文。
排队买粮的百姓懵了,“怎么还便宜了?”
官兵答得信誓旦旦:“便宜了不好?听说南边秋收早,人家货商忙着赶紧出手,好回去赶秋收运新米呢。”
船帮信没信卢栩不知道,他老实的乡亲们信了。
今天一起来的还有双水村的人,他们里正没来,主事的偏又是个急脾气,生怕别人都去买便宜米,不买他们的麦子,撺掇大伙要不也便宜点儿卖。
别人犹豫。
他:“吃什么不是吃,离秋收不到两个月了,随便买点米买点面就能対付过去,你看吧,一秋收粮价准得落,谁还花这么多钱买麦子?你们船多我们船少,下次轮到我用船得三天后,你们不卖,我卖!”
卢栩听得直发愣,要不是认识他,非以为他是县令大人顾的托不可。
他一说,还真有不少人慌了,一群人凑到一起商量完,今日麦价八十五文。
卢栩:“……”
头一天八十五文,第二天八十三文。
就在卢栩犹豫要不要劝阻当口,官府放出风声,要用官船免费运粮,紧接着,一直沉默无声的马家动了,他们兴师动众,又是马车又是轿子,还带上了随行的大夫聚到衙门口。
马老爷子没下轿,先一阵要命的咳嗽,小丫鬟掀开帘子,马家的后辈们搀着他慢吞吞下了轿,他一步三摇,县令都闻讯出来了,他还没挪到衙门门槛,拉着县令的手激动不已地说他从入夏就病了,一直在乡下宅子养着,竟不知城里如此缺粮,声泪俱下求县令一定要准许他为乡亲们出一分力,他愿意捐粮。
县令感动不已,特许他借用粮铺卖粮。
马家大批的粮食入城,将麦价拉低至每斤七十文。
卢栩叹为观止,总算听明白了颜君齐那句“只要让该信的人信了”是什么意思。
他都不知道观阳原来藏着这么尊大神。
卢栩回家,关上门拍桌和颜君齐痛骂,“他是病了又不是死了,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偏这时候知道观阳城缺粮了!嘴里说得好听,捐粮,他倒是捐呀!难为他假惺惺地摆出那番慈善模样,好家伙,就捐一车!”
卢栩激动地给颜君齐比划马家那辆车,“这才多少?磨成面,我和三婶一天就能给他炸成油条,呸!”
颜君齐给他倒茶。
卢栩端起茶碗咕咚咕咚喝下去,继续骂:“演!都会演!都是好演员!还说什么,他一个耳聋目瞎的老头子?我看观阳就没有比他耳朵更灵的!”
颜君齐给他续茶,笑道:“消消气,他可是你逼出来的,你该高兴才対呀?”
卢栩:“谁?我?我都不认识他。”
颜君齐:“你也说了,观阳就没有比他耳朵更灵的,対岸船上放的是不是粮食,你以为他一点儿都不怀疑么?”
卢栩呆了呆:“他不是被县令大人骗了么?”
颜君齐摇头:“他怕的不是対岸的粮,而是怕观阳的百姓都进城卖粮。每家农户存粮并不多,但若整村整村都来卖,只要运输方便,很快就能把观阳填满,到那时候,粮价还有七十文么?”
卢栩:“船帮卖两百文时候他怎么不出来卖?”
颜君齐:“人人喊打的买卖,他怎么会跟船帮争呢?往年最高,新麦不过三十四十文,卖七十文,他不但能翻倍把粮食卖掉,还能落个好名声。”
卢栩抓着椅子,不吭声了。
好一会儿,他叹道:“难怪马家才是观阳第一。”
颜君齐也叹气:“是呀。”
他们先前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
若按他推测,农户们进城多卖几天粮食,慢慢降价,把船帮拖垮,马家一出手,船帮垮得更快,农户们也跟着垮了。
“往下,粮价要大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