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暂时在狐狸镇安顿下来。</p>

顾然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这取决于玉藻前什么时候联系巫女狐狸，也取决了这场梦的持续时间。</p>

两者都是未知的，就像沈从文《边城》里的傩送，可能明天，也可能永远——这倒不可能。</p>

以此反推，傩送一定会回去和小翠结婚？真好啊，大团圆，纯爱战士顾然心满意足。</p>

也不知道苏晴今晚睡得怎么样，希望一夜无梦到天亮。</p>

夕阳即将消失在天际，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端来晚餐，吃的不错，一盆饭，一荤一素一汤。</p>

“以后每天这个时间，喏，就是太阳与地平线还有一指宽的距离，我们会送饭过来，一天只有这一餐，想多吃，甚至一日三餐，靠你们自己本事了。”老狐狸说。</p>

“谢谢。”庄静道。</p>

“吃完盘子洗了，明天我们来取。”</p>

老狐狸带着小狐狸走了，顾然靠着过人的听力，听见小狐狸说：“爷爷，他们长得真好看。”</p>

“明天开始你给他们送饭，多看看，对身体好。”</p>

“好~”</p>

任何人都知道容貌是先天的、后天几乎无法改变，可容貌依然是焦虑的最大来源之一。</p>

顾然收回心思，看向桌上的食物。</p>

影子稍淡，依然有存在感，但至少能吃，外面的东西纯粹是过期半个月的食物。</p>

不，食物是一个大类，有不少过了保质期也能食用，应该是过了保质期半个月的鲜牛奶。</p>

而狐狸镇的食物，大概过期三四天，对身体也不好，但只要不太倒霉，吃了至少不会死，保证不被影子拉入下一层。</p>

顾然召唤出黑山羊，黑山羊看起来很享受熟食和肉食。</p>

等它吃完，饭菜变得真实许多，颜色都鲜艳了，庄静他们这才坐下来开吃。</p>

“靠黑山羊，还有我和小静的能力，我们三个也能建立一个村子。”严寒香接过顾然盛来的饭碗。</p>

顾然本想先给庄静的，还好反应及时。</p>

“不能给自己留余地。”庄静说。</p>

“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严寒香吃了口菜，忍着没吐出来，“我收回前言，必须回去！”</p>

庄静与顾然尝了之后，也觉得这不是人待的地方。</p>

至少狐狸镇不是。</p>

不是太咸，也不是太淡，更不是太苦，总之味道难吃而复杂，像是没有味道、又硬、又塞牙的甘蔗。</p>

吃过饭，庄静、严寒香坚决不让顾然洗碗，说他今天背东西辛苦了，轻体力的活如果再不交给她们，她们心里会很难受。</p>

现在，她们洗碗，她们心里舒服了，顾然心里不好过了。</p>

让静姨和香姨洗碗？这和九十老母每天捡垃圾给自己买酒有什么区别？</p>

——顾然的内疚就是如此严重。</p>

所以他放弃其他一切打算，只想赶紧结束梦境，可【黑龙梦】无法像普通清醒梦一样‘醒梦’，依靠黑龙倒是能飞出去。</p>

飞吗？</p>

现在严寒香在洗碗，没有留意他，有机会。</p>

不过，如果庄静、严寒香反抗怎么办？他自己其实可以屏住呼吸，短时间挡住‘香’的效果，但黑龙能屏住呼吸吗？没试过。</p>

梦赶紧醒吧，良心难安的顾然在祈祷中入睡。</p>

一觉醒来，陌生的天花板下一刻，熟悉感潮水似的涌来。</p>

这是他在{憧憬}的卧室，他真的醒了！</p>

一般心理师或许还会迟疑，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太想回到现实。</p>

可顾然几乎不会，他冥冥之中有种直觉，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就像鹿和马一样，轻易就能分辨。</p>

现在毫无疑问是现实。</p>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一分，在南城还是天色最黑的时候，海城已经蒙蒙亮，阳光像月光的时刻。</p>

顾然又躺回去，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照亮了天花板。</p>

他没有去拿。</p>

是庄静或者严寒香的信息，他要从现在开始，偶尔假装没有做梦。</p>

不对！</p>

他赶紧拿过手机。</p>

梦境除了他，还有庄静、严寒香两个人，只要她们之间有过交谈，也能确定是普通清醒梦，还是黑龙梦。</p>

替庄静暂停青春的计划，其实只有‘梦中只有他和庄静两个人’这一个场景能糊弄过去。</p>

【庄静：醒了？】</p>

顾然连忙回复。</p>

【顾然：嗯，刚醒，还有点迷糊。】</p>

撒谎了，其实一点也不迷糊，还想办法骗人呢。</p>

【庄静：来我的心灵世界】</p>

刚在黑龙梦中发生那些事情，现在立马在现实里见面，尴尬得像是去浴室洗澡碰见女友父亲。</p>

可逃避永远不是办法。</p>

顾然回了一句‘好的’，便放下手机，这次睡着之后，冥冥之中感受到什么，思绪顺着感受漂过去，便在【心灵世界·怒放天堂】中醒来。</p>

鲜花盛开的山坡，优雅迷人的庄静院长、妖媚又知性的严寒香教授，正站在荷花小池边。</p>

庄静抬头看向顾然，对他招手：“过来。”</p>

顾然朝山坡上走去，严寒香笑吟吟地注视下，他实在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p>

这样明显的动作，除非演戏之后，出现在心理医生身上只有一种情况：真的很尴尬！</p>

花瓣上清晨的露水略显冰凉，他敲骨吸髓利用这点冰凉，让自己保持冷静。</p>

走上山坡，来到荷花小池边，他低头看去。</p>

小小的池子——更像水坑——里，莲花种子已经长出一片小小的叶子。</p>

叶子很小，估计只够蹲只青蛙，不过应该承受不了青蛙的重量，所以只能养蝌蚪。</p>

如此娇嫩以至于显得虚弱的荷叶，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所以漂浮在水面上。</p>

“很大的进步。”庄静说。</p>

“是的。”顾然应道。</p>

睡觉之前只是发了一点小芽罢了！</p>

“黑山羊叫出来看看。”严寒香笑道。</p>

就像去浴室遇见女友父亲，对方不但不默契地装作没认出对方，竟然招手，让走过来，邀请一起洗。</p>

顾然抬手虚握，第一次竟然没握住【曲柄牧杖】，第二次才把它抓出来。</p>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能感觉到【曲柄牧杖】里的活性。</p>

“咩~”黑山羊比黑龙梦中灵动许多，叫完就开始吃荷花叶子。</p>

“喂！”顾然赶紧抱住羊脑袋。</p>

羊使劲伸头、伸舌头去吃荷花叶子，它的表情看起来彷佛是顾然的错，是顾然偏不让它吃荷花叶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