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里，广袤的土地朝地平线尽头极力纵伸而去，黑色汽车追逐着渐冷的西风，沿着那列火车驶去的方向，飞驰过无数田野和村镇。</p>

沈绣婉坐在后排，放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地蜷起。</p>

她满脑子都是“金城”这二字，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p>

是她要求金城保护金石文物的，可她不敢想象，万一金城为了它们丢掉性命，她该怎么和傅家人交代，她该怎么告诉霜霜是她害死了她的爸爸，而她自己的后半生……</p>

永失所爱的后半生，她又该怎么在痛悔和悲伤里度过……</p>

一位巡捕劝道：“离晋阳还有好几个时的车程，要不三少奶奶先睡片刻？这样冷的，您这么撑着也太煎熬了。”</p>

冷？</p>

沈绣婉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是热是冷。</p>

她望向窗外。</p>

不知何时，黢黑的夜里落起了绵绵秋雨。</p>

疾驰的车轮溅起雨珠，暗橘色的灯光在雨水里散开，沈绣婉模糊地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那张脸——</p>

苍白瘦弱，仿佛失了魂一般。</p>

顺着玻璃滚落的雨珠，渐渐打碎了她的倒影。</p>

她深深垂下头，声音轻颤：“我睡不着。”</p>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抵达了晋阳火车站。</p>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当地官员早已在站内部署了几十名巡捕，只等着那列火车到站的时候动用武力逼停它，再逮捕那两个洋人。</p>

密密绵绵的雨丝顺着风吹进了站台。</p>

一名巡捕替沈绣婉撑开黑色雨伞：“我们长官请三少奶奶去站内坐，气这样冷，万一您在我们这里再冻出什么事可就麻烦了。”</p>

已是九月底，夜雨透着丝丝寒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