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凡人进了妖怪洞府,只怕过不了几日工夫,便会被无处不在的妖气漫入体内,死的透了。
“此次下来搜罗,收获实在是不错!”
羊头妖怪侧过庞大的身躯,狰狞的羊面上带着难以遏制的喜色,沉闷的声音几乎传遍了附近的村庄,“我所管辖的十余个村庄人丁凋零,至多不过两万余人,如今竟然出了三个有资格燃起‘命火’之人!”
“你等三人爬上我的肩膀!”
羊头妖怪微微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蹄爪。
赵桐的目光有些胆怯,似是在犹豫。
身着破烂衣衫的张槐却是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扶着羊头妖怪的蹄爪,三两下便爬到了它的肩膀之上。
赵桐面色苍白,咬了咬牙,还是缓慢地爬了上去。
狰狞可怖的丑陋羊头近在咫尺,腥臭的涎水在大嘴之中滴落下来,险些使得赵桐直接晕厥。
姜宿低垂着眼睑,亦是跟随着二人,爬上了羊头妖怪的肩膀。
站在丈许高处,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姜宿扶着它的粗壮羊角,望着身下的羊头妖怪,眸光之间有着丝丝缕缕的霜白火焰若隐若现。
“山羊,食灵草而生灵智,修行一百八十年,化妖。”
在霜白火焰的洞察之下,不过片刻,姜宿便知晓了这羊头妖怪的根脚。
传言在浩渺无垠的天地之间,有生灵受上天眷顾,天生宿慧,初生便通晓天敕神通,凭此可无往而不利,扶摇直上九霄天阙。
而姜宿这里,自从生来便知晓,此霜白火焰唤作“业火”,乃是罕见至极的天敕之火。
即便是许多生而宿慧的生灵,都没有这般造化灵机,可以得到如此少见之物。
业火,堪破虚妄,洞见真实,不沾因果。
其出现在一个凡人身上,更是寻常生灵闻所未闻之事。
“我爹被打折了双腿,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过活……”
身后的村庄逐渐远去,赵桐面色泫然地坐在硕大的羊头边缘,低泣道。
张槐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看你也有十五六岁了,怎地连我都不如?从我一生下来,娘便告诉我,惟一的出路便是去青鹿洞府做丹童药童,到时候若是混的好了,还能将父母接过去同住,不用在村庄里做连牲畜都不如的人。”
姜宿静静地听着二人说话,便似一个旁观者般,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
四周的苍翠山景急速倒退,羊头妖怪迈开大步前行,每一步都在山路之上扬起尘土,留下了重重的脚印。
张槐却是忽地转头望向姜宿,道:“姜宿,你是方才那个村子的人么,我就住在邻村,怎地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姜宿见他朝自己发问,笑了笑,道:“我整日里不出家门,全靠院子里的菜地和水井过活,还没有离开过村子,你自然不曾见过我。”
正说话之间,羊头妖怪蓦地停下了脚步,使得或站或坐的三人身形剧烈摇晃,差点在其肩膀上掉了下去。
“赵桐,张槐,姜宿,”羊头妖怪张着硕大的蹄爪,有些费力地持着那张卷帛,再次看了一眼,微微蹲下了身子,“下来罢。”
不知不觉地,羊头妖怪已经带着他们行过数座山峦,来到了一座巍峨壮美的巨山之前。
山脚之前矗立着雕梁画栋的门阙,其上以极为苍劲的笔力篆刻着“青鹿妖府”几个字。
门阙约有数丈之高,即便是身形高大的羊头妖怪,在门阙之下都似一个寻常凡人一般。
身着粗布衣衫的赵桐落下地来,抬头朝着石阙之后的漫长山路望了一望,没有了硕大的羊头遮掩,她堪堪看清了石阙后面的景象,险些嚇的叫出声来!
在那山路之上遍布着数之不清的诸多妖怪,粗略一数,竟是至少有着成百上千之多!
在村庄之中作威作福的羊头妖怪放在其中,却是连一滴水花都不曾泛起,任何一只妖怪的气息都要超过羊头妖怪,即便最弱的都是与之相差仿佛。
其中绝大多数妖怪都是两手空空,沿着蜿蜒陡峭的山路,垂头丧气地朝着巨山之上走去。
有些妖怪携带着一两个凡人,脸上皆是带着若隐若现的喜色。
而似羊头妖怪这般带着三人之流,却是少之又少,几乎不超过一掌之数。
走到石阙之前,羊头妖怪躬下身子,面上显现出恭维之色,闷声道:“统领,我在所辖村庄之中寻到了三人,这便上山将其送入洞府。”
那被唤作统领的乃是一只鹿头妖物,它斜倚在门阙之前的软榻之上,随意瞥了一瞥,本来半眯着的双眼立时便瞪大开来。
翻身下了软榻,鹿头统领走到羊头妖怪跟前,狠狠拍了拍它的腰腹,笑道:“你这老山羊,此次竟然有着这般福分,实在是令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