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虞念和医生两个人的时候,虞念一脸担忧地问,“医生,我母亲是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吗?”
“你也别紧张,我就是想再挖一挖宋女士以往的生活习惯,方便打开新的思路。”
虞念轻轻点头。
可虽然医生嘴上这么说,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到底是为什么也说不上来。
过了会儿虞倦洲回来了,他跟老管家沟通了一下,告知医生,“管家说我母亲以前在老宅的时候的确大部分时间都在花园里,很多花草都是她亲自打理,从不假手花丁。没应酬了都能在花园里待上一整天,除非去喊她吃饭她才出花园,有时候连饭都不吃。”
老管家对宋岚的喜好和习惯记得清楚,毕竟那位老管家在虞家从年轻待到老,这辈子就只服伺过虞家一家。
老管家也生病了,跟儿女们住在一起,听说是虞倦洲打来的电话挣扎着坐起来也要跟虞倦洲叙叙旧。他念念叨叨了宋岚好多事,提到宋岚的喜好那必然就是花草。
“夫人就是喜欢啊,打从她嫁进虞家的那天起就喜欢待在花园里,有时候就连老爷她都不陪呢,但老爷喜爱夫人,不忙的时候就陪着夫人在花园里坐着聊天,很恩爱呢。”
“夫人啊,对虞家上下都很好,但凡从虞家出来的下人谁能舍得虞家呢?如果可能的话大家都想在虞家做一辈子啊。”
“夫人虽说不常下厨吧,但她煲汤还是很好喝的,她其实会煲各种营养汤,有一次煲了养胃的汤给老爷,老爷可爱喝了。”
“但是……”
“但是什么?”
虞倦洲在电话里问管家。
管家说,“但是我记得清楚啊,夫人其实很少煲汤给老爷喝的,就有那么一两回,老爷喝完了喜欢是喜欢,可晚上的时候他们两人总会吵上几嘴。”
虞倦洲在电话里听了诧异,他从不知道父母还吵过架。老管家说,“是几乎不吵架,也就吵过那么一两回,老爷很疼夫人的,哪舍得让她难过?”
宋岚在花园里掉过眼泪,老管家见到后吓坏了,宋岚宽慰管家说没什么,就是死个株植物。
那晚老爷没回家,并不知道夫人哭的事。
虞倦洲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医生,医生沉思良久,反问他们,“植物死了,宋女士掉眼泪这件事还发生过吗?”
发生过。
老管家说宋岚曾经喜欢养一种兰花,那种兰花极其难养,每次死了夫人都会哭。
“也是奇怪,江南那种地方水土都养人呢,就独独养不好那种兰花,花丁后来跟夫人说,那种兰花性情独特,跟其他的兰不同,只喜欢干燥的气候,不适合南方的湿潮天气,所以养不活也正常。”
可是宋岚坚持要培育那种兰花,精心养护不说,都恨不得昼夜相伴,每逢刮风下雨的天宋岚都提着颗心,生怕兰花根被雨水淹了。
但不管多精心养护,兰花最多也就一年的寿命。
“兰花死一次夫人就哭一次,每年都要为兰花哭一场,还都是深秋时节。”老管家回忆说。
医生问什么兰花。
虞倦洲将手机里老管家传来的照片给医生看,照片里是个挺精致的花盆,花盆里就是株很普通的兰花,乍一看就跟两根草似的、
医生费解,“这……”
虞念探头一看,这兰花她倒是眼熟,好像在老宅的花园里见过。可不就是很普通的兰花吗?有什么特殊的?
冷不丁地想起母亲刚刚手里的花盆,啊了一声。
“花房里也有吧?就是那盆很小的花苗。”
像两根青草似的。
医生一下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是。”
又说,“你母亲为什么喜欢这种兰花?”
挺简单的问题,却问住了虞念和虞倦洲。
是啊,为什么喜欢?
或者说,为什么偏爱?
关于这个问题就连老管家都回答不了。
回到车上后虞倦洲也没急着开车,而是给过往跟母亲走得近的人都打了遍电话,主要是老宅的伺候过母亲的下人们。
他们都纷纷表示不清楚,但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觉得挺奇怪的,反问虞倦洲,夫人不就是喜欢养花吗?养花的人可能就更有执念吧,越是养不活的话就越想养。
这是常人的思维。
在得不到更明确的答案后就连医生也只能暂时给出这个答案。
宋家的老人都过世了,亲友凋零,仅存一位还在国内的远方亲戚,对于宋岚的情况也算不上了解。
但说了个意外的事——
“你母亲啊,年轻的时候也没见她喜欢花花草草啊,就是结婚前吧,之前我去过你们外婆家,她房间里从不放花花草草,要真是喜欢,肯定会养不少吧。”
虞念也没听说过外婆喜欢养花。
“或许就是那个原因?”虞倦洲迟疑着。
虞念回忆着那盆“草”,真是没觉得好看到哪去,便问虞倦洲,“管家有没有说那兰花开花什么样?”
虞倦洲说,“管家说母亲养兰花的那几年都没见开过花,所以并不知道那种兰花能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所以,执念吗?
母亲能养那种兰花,一定是见过兰花的美,始终养不好就必须要养好,这对于一个养花高手来说的确是个挑战。
“但是,养死了至于哭吗?”虞念着实不解这点。
听说过黛玉葬花,那是性格所向,她的母亲可不是那种文文弱弱的女子,待人处事很是豁达,怎么会为株养不活的兰花哭了一次又一次?
“该不会是有什么……”虞念迟疑。
话没说完,可之后的话虞倦洲是明白的。
他想了想,然后摇头,“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俩感情很好,不存在第三者。”
“不是,我也没说第三者……”虞念轻叹,“我就是在想母亲会不会有什么精神寄托或者什么信仰者之类的,当然,我没否定父母的感情。”
虞倦洲陷入沉思。
这种事既然天天伺候母亲的管家都不清楚,那旁人就更不得而知了。
“目前来说这种行为对于母亲没造成太大的困扰,先观察看看吧。”虞倦洲说。
虞念轻轻点头。
虞倦洲扭头看她,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避开手腕上的伤口。“下次再来疗养院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来。”
“这次只是意外。”虞念笑了笑。
虞倦洲凝视着她,看着看着就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挺用力的。虞念不知道他怎么了,伸手轻拍他的后背,“你想勒死我吗?”
虞倦洲没松开她,始终很用力地抱着,低低地说,“虞念,我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千万不要出事,这个世上除了你我没有家人了。”
虞念叹气,“胡说,你怎么就没家人了呢?”
虞倦洲后背隐隐一僵。
良久后他放开她,却又没完全放开,脸颊近乎贴着她,眸底深处是楚痛。
虞念见他这样,就忍不住心疼了。
虞倦洲说,“虞念,我只有你,这辈子我也只要你,其他人我根本就不在乎。”
虞念心口微微发紧,抬手摸他的头,“我们不想那么远,先做好眼前事,至于以后,再说。”
再多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人生无常,再多的情感,再大的决绝有时候都抵不住时间的流逝。
虞倦洲看着她,“你会离开我吗?”
虞念轻轻一笑,“我是你姐,打从你第一天进虞家起我就是你姐,这辈子都是,这份亲情这辈子都不会割舍的。”
虞倦洲眼底有隐隐的失落,暗光浮游,少许才压下差点失控的情绪。他坐回驾驶位上,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冷静。“总之,不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虞念听了窝心,同时又想笑,“行,随你高兴就好。”
黄太再打来电话的时候虞倦洲已经开车上了高速,往市区走了。黄太挺热情的,为的还是宋岚的事。
“许淮,我那个侄子,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呢。”黄太挺激动的,“刚才回城路上我跟他简单说了说,不过你放心啊,在没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我没暴露你母亲的身份,就跟他说我有这么一位朋友。他听了后说可以先去看看患者。”
虞念没料到黄太这么上心,想了想轻声问,“许淮不是神外科的吗?”
“他是神外的不假啊,但也认识不少神内的专家啊,尤其是国外不少专家,他也可以托他导师打听啊,现在咱们就是多条路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