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朱志跟着方家庶出子弟离去,方恒都没有出面。
他只是带着斗笠,在角落冷冷地盯着这两个人,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丰京得意的叔叔与婶婶。
“迟早有一天。”
方家也好,朱志也罢,这账,总是要算的。
斜阳县城门口,送别之际。
安水郡守叮嘱几个孩子,“斜阳县过不了几天就会来新的县令,我不能保证他一定爱民如子,但若有不对,只管来府城告状。”
姜笙伸着脑袋,“郡守大人,这次还打五十大板吗?”
安水郡守忍俊不禁,“不打了,秀才老爷告状,不打。”
送庞县令的时候更为鸡飞狗跳,这位赤诚心肠的老县令一直记得郑如谦那句话,没事就敲打他两下,“要胸怀天下,不能损人不利己。”
郑如谦嘴贫,明明都答应了,等庞县令上了马车,又接了句,“损人还是得利己。”
气地庞县令差点从飞驰的马车上跳下来揍他。
终于,一切回归宁静。
兄妹六个站在斜阳县外的小山坡,看着天边的彩霞,恍然发现,已经入夏了。
如果说去年的他们还是一群狼狈不堪的小孩,那现在的他们,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困难,已经初露成人模样。
许默风姿内秀,通体长袍,气度儒雅,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
郑如谦高高壮壮,浓眉大眼,方口阔鼻,脸上糅杂了正直与精明两种气质,却并不违和。
方恒眉目坚毅,嘴唇轻抿,从前对于黑暗的畏惧,对方家的恐惧,在一桩桩事情中破碎。
温知允眉眼含笑,对付朱志一事让他意识到药物的威力,从前怯懦于身子骨瘦弱,现在好像找到了强大的途径。
长宴一言不发,右手搭在左手上轻轻扣指,黝黑的瞳仁似乎穿透空间,抵达丰京。
就连姜笙都长高不少,穿着一身新买的浅色衣裙,乖巧地捂着肚子。
只听“咕噜”一声,几个哥哥都被惊动了。
姜笙面色羞赧,低声道,“饿……饿了。”
许默轻笑,“走,回家吃饭。”
“走咯,回家吃饭了。”
六个孩子,动静还挺大。
幸好庞大山一早就载着驴车在那等着,几人次序坐好,扬鞭抽驴,朝着家的方向奔去。
也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悄悄走出来。
“是吗?我看着不太像啊。”有个家丁问。
“有一点点像,主要是长高了不少,不能确定。”另一个家丁摇头。
“还是先回去跟夫人交代一声,大姑娘的嫡子怎么能流落在外。”第一个家丁道。
俩人肯定地对视一眼,去林子里取出马车,直奔安水郡。
小院里。
许默撸起长袍袖子,对着大铁锅一顿翻炒,额上的汗都浸了出来。
“大哥擦擦汗。”姜笙乖巧地踮起脚尖。
坐在不远处嗑瓜子的郑如谦吐了口瓜子皮,摇头叹息,“大哥在外头多清贵啊,回到家却给咱们大汗淋漓地炒菜,太造孽了。”
“那你去?”方恒瞟了他一眼。
郑如谦赶紧闭嘴。
倒也不是他们不愿意干活,而是这做出来的饭……还不如姜笙的菜糊糊。
人各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