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郑如谦是意气风发,对面的中年人是福气浑圆,腆着的肚子仿佛在岁月两端,从前望见未来。
要说两人没关系,谁都不信。
撇除掉容貌,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在血脉中流淌,像两只从未相触的手,在试图握紧彼此。
“你……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中年人最先回过神,震惊异常。
郑如谦紧随其后,转身就走。
“东家,东家。”汪小松屁颠颠跟上,“你怎么走了啊。”
郑如谦浓眉紧皱,想起来兄弟姊妹曾在丰京小院中探讨父母,他自嘲道,“我没有父亲,也没见过父亲,即使见过也不会相识。”
“那可不一定。”长宴接话,“二哥这长相在大渝也称得上独特,若是随了父亲,只怕抬眼就能认出来。”
一语成谶。
在余杭郡的街头,他真的跟那个人遇见了。
在他已经自力更生,不需要父母的呵护以后。
“为什么不走,赶紧走,快点走。”郑如谦表情冷漠,“走慢了当心有麻烦。”
“可是,东珠咱不要啦?”汪小松抓耳挠腮。
脚步匆匆的少年骤然脚刹,风从身后袭来,大袖衣袍皆向前飘然。
对哦,东珠。
那是许给妹妹的承诺,是他年少时就梦寐以求的珍宝,为什么不要。
他只是想要东珠,仅此而已。
郑如谦在心底默念,缓缓转身,与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目光对视。
“东珠卖吗?”他木然询问,“我出双倍价格。”
“可以卖。”中年男人同样回答,“但我有些问题。”
于是,郑如谦从宝物街,坐进余杭郡名门大户任家的厅堂里。
在每个郡城里都有大家族发展成地头蛇,任家毋庸置疑是余杭郡世家之首,等同于王家在安水郡的地位。
眼前的中年男人,也就是任老爷,曾任余杭郡守,其长子已然赴京会试,是比王家要更稳固的书香世家。
此刻他打量着郑如谦,眼底有动容,有打量,有试探,“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家中可还有人?”
“孑然一身。”郑如谦垂着眼睫,“东珠怎么卖?”
“你从何处来?我为何不曾在余杭郡里见过你?”任老爷继续探寻。
“安水郡。”郑如谦开始不耐,“东珠卖不卖?”
任老爷陷入苦思追忆中,他应该是想起来,十九年前路过安水郡,曾在某个青楼里春风一度,他已经不记得那女子的面容,只惊觉还有血脉流淌在外。
“好孩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出生年月日。”他决定进行最后的试探,“还有是否愿意滴血认……”
“不能。”郑如谦近乎粗暴地打断,“我也不愿意。”
“我来是为了买东珠,你卖就卖,不卖就不卖。”少年瓮声瓮气,“我是来做生意的,仅此而已。”
任老爷愕然在原地。
他身后的管家忍无可忍,扬起声音,“你最多是个外室子,能认回任家是你的福气,有任家支持,有老爷的人脉,还有大公子将来在朝堂上的成就,多少人抢破头都抢不到,你应该珍惜这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