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p>

“哥哥！”</p>

少年模样的即墨陵恒提起衣摆，他明明只背了最轻的干粮，满嘴抱怨，“我不喜欢爬山。太脏了。”</p>

前几日，父王让他们来拜访住在东部深山的一位老将军。</p>

哼。一个快死的老头，可以教他们什么好东西？</p>

走在前面的白发少年回身，他穿着墨色束腕劲装，身后背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行囊，却依旧从头到脚都是少年清癯而冷淡的贵气，他说，“阿陵，要休息吗？”</p>

即墨陵恒只看了他一眼，迅速移开视线。</p>

凭什么哥哥对任何事都这么理智冷静，好像把他衬得多么不堪似的！</p>

恶心。恶心。</p>

即墨陵恒站在原地，心中妒火莫名攀升。</p>

白发少年望了眼天色，蹲下身替即墨陵恒挽起裤角，而后他仰起头，朝即墨陵恒笑了一声，银色瞳孔总是似含了温水，“别生气。哥哥背你，好吗？”</p>

即墨陵恒抬脚，看见了脚底的泥。他微微睁大眼，也笑，“可是哥哥，我怕踩脏了你的衣服。”</p>

白发少年卷起袖子，“无事。衣服而已。”</p>

即墨陵恒暗中冷嗤，率先抬起脚，想把泥土全部往他背上蹭。</p>

突然，林间传来一声细微的脚步声。</p>

接着一块石子直直往即墨陵恒头上砸，他往旁边一矮身，一个身影就从暗处蹿出来抢走他背上的行囊。</p>

“啊！”即墨陵恒反应不及，他大叫，反手取出弓箭，对准那一团黑影，“什么东西！好恶心！”</p>

那身影跑得仓促，一下绊倒在荆棘丛里。兽类身上挣扎出了血，但依旧在不要命地挣扎。</p>

那股狠劲一时让即墨兄弟两兽都怔住。</p>

“阿陵！先住手！”白发少年按下他的手，自己上前两步，“你别怕。我拉你出来？”</p>

那兽类十分瘦小，比他们小许多。脸看不清，唯独鬓边混杂的几缕红发明显，貌似是雌兽。</p>

她恶狠狠地瞪白发少年，快速打开行囊，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继续疯狂挣扎。</p>

即墨陵恒面露厌恶，连连后退。</p>

“你…”</p>

即墨容伽当时也还小，看她只是个饿极的可怜兽类，情急伸出左手去拉她，“别动。我拉你……”</p>

雌兽静静看他几秒，竟真的握上了他的指尖。</p>

即墨容伽有个从小爱黏他的亲弟弟，对待小孩已是非常熟稔，他弯唇，“乖。你叫什么…”</p>

而后，雌兽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左腕！</p>

即墨容伽瞳孔一颤，头顶雪白虎耳自动冒了出来。</p>

受到威胁时，兽化是本能的防御反应。</p>

即墨陵恒速度搭弓，报仇心切，“哥哥！我帮你杀了这东西。”</p>

“无事。”即墨容伽轻轻吸气，竟然忍痛抬高了手腕，将小女孩从荆棘里拔了出来。</p>

他把小女孩放在路边，伸手去按自己的兽耳，无奈道，“哥哥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兽化，别害怕。我不是要攻击你。”</p>

那雌兽血淋淋的，还不肯松嘴。即墨容伽从行囊里拿出伤药，停顿半晌，单手将外袍脱下来，裹在了她身上。</p>

她眼神漆黑，沉默而防备地盯着即墨容伽，和他头顶明显的兽化特征。</p>

即墨容伽哄她，“哥哥背你下山，去找医馆，好不好？”</p>

雌兽难得开口，也许是不常说话，她的声音有种不染杂质的冰凉，“说这种话的，就是想卖了我。”</p>

即墨陵恒没忍住，“你能值多少钱？脏的要死。”</p>

小雌兽冷笑，一头冲上去把他撞倒。</p>

血迹糊了即墨陵恒一身，还让他在泥地里滚了几圈，他尖叫着挥舞手臂，不停捶打，“啊啊啊！”更恶毒的话憋在嘴里不敢说，只能狂叫。</p>

“阿陵，你别动！她身上还有伤……！”即墨容伽想上前，小雌兽突然扭头看他，然后不顾伤势飞快地消失在了山林里。</p>

倒是顺走了干料和伤药。</p>

那时，小雌兽想：蠢东西。</p>

但长得不错。</p>

跟冬日能里解渴的雪一样。</p>

十二年前。</p>

小雌兽已经长成了横行霸道的赤狐。她听闻黑熊族有个好宝贝，她打算去见识见识。</p>

刚潜入族长府，就看见后院树下有只雄兽抱着一个锦盒，趴在石桌边昏昏欲睡，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夫人、夫人的”。</p>

赤狐瞧他穿得不错，料想手里是个好宝贝，还没有动作。不知哪里窜出来听到消息的几批贼兽，直朝雄兽而去。</p>

赤狐不想沾上麻烦，转身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