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招呼,干脆直接干活。
从前一个只能靠秦江月庇护生存的人,如今却能不顾他的意愿,操纵他的去留了。
秦江月手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从容。
简陋住所的木门越来越近,他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在此白费功夫。”
白费功夫指的自然是薛宁这一系列反常的友善举动。
通常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薛宁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要她帮忙?不如杀了她。
原书里她也确实是落井下石了,甚至迫不及待,没等到秦江月来后山,退婚书就送到了他和府主面前。
秦江月料到她会做什么,只是也没想到她会亲自来一趟,甚至还能等到这个时候才来。
他不疾不徐,有礼有节地说:“之前给你的东西,你可以继续收着。你我的婚约自然作废,你不必有什么担心。待我死后,孤月峰你怕是不能继续住,但你是师尊的女儿,府主不会不给你容身之处。哪怕府主不给,你如今拥有的,也足以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
前提是不作死。
如果原身后面没有为了抢男人不择手段地陷害女主,也不至于出事了还没人来帮忙,死得那么惨。
现在问题是,薛宁肯定不会那么干,但她担心剧情兜兜转转还是会那么发展。
话说到这里,秦江月再次沉默下来,木门近在咫尺,路面也平整一些,他试图自己推着轮椅回去,但薛宁没有放手。
她想起见到秦江月时他闭着眼的样子。
那哪像是睡着了呢?
那就跟已经入殓了一样。
哪怕依然镇定平静,可还是没了道场前那意气风发万夫莫敌的气势。
他还是受到了影响的。
有谁能在经历如此大的变故之后,依然安之若素的呢?
只是秦江月能忍常人所不能,没表现出任何痕迹罢了。
越是不表露出痕迹,越是平静,越是无尽的压抑,找不到出口的压抑。
想到原书里女主来照顾他,他也是日日推拒,甚至罕见地失礼冷待让她走,薛宁也预料到了他此刻的拒之千里。
“‘待你死后’……所以真的没有任何回转可能了?”
她这个措辞就像是金饭碗要砸了,颇有些不甘心,并不有违人设。
秦江月没有回答。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冷淡却礼貌的神色让人知道这是默认了她的话。
“我不信。”薛宁推着轮椅的手紧了紧,继续往前,“你肯定是想用这种方法甩掉我,别打量我会相信,我就要守在这里,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要直接说留在这里照顾他,给他送终,秦江月当场就能扒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换了谁。
所以只能用这种借口。
用原身无理取闹的语气说出来,竟然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合理,一点都不奇怪。
……行叭。
“你们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安排,上下串通好了想要彻底摆脱我,我绝对不会上当的!”
薛宁气冲冲地说完,把人往屋里一送,转身去点灯了。
外门条件有限,府主送来的好东西都让秦江月原路退回,要照明就得用最原始的灯台或者蜡烛。
点了蜡烛,屋里也不是很亮,不过薛宁这具身体多少有点修为,视物没什么影响,转过头来,就看见秦江月望着门外。
门外轻盈的脚步声靠近,很快,一个清冷的女声便送了进来。
“师兄。”夹杂着复杂感情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是温颜……我来看你。”
……女主来得好快!
好在她没磨蹭太久,不然要走在后面了。
目光往秦江月身上一落,他是听见女主的脚步声了吗?可他修为尽失,还能感觉到吗?刚才她出现他都一点反应没有,快被毒蛇咬了也不反抗……哦,知道了。
哪怕是白月光,也有选择性对待吧。
糟糕的人能不见就不见了,生命都没剩下多久,不必为难自己。
至于毒蛇,咬了就咬了,反正都要死,也没必要挣扎,没有意义。
女主来见他,情况明显和薛宁不同。
薛宁对上秦江月淡漠平静的视线,感受着那目光中仍然不自觉带出的一丝居高临下,想了一下原身的性格,蹭得一下把眼睛瞪圆了。
“就知道你们有阴谋。”她凶巴巴道,“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才安排了这一出?”
得让女主离开才行,如果她真的放弃照顾秦江月,才算是证明剧情仍然可以改变。
这是除了白月光兄长陨落外,原书里最重要的剧情之一。
“我这就把她赶走。”
薛宁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秦江月始终没有多言,他只是微微偏头,眉心淡淡的血色竖痕代表了他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血痕越重,死期越近。
薛宁好像和以前一样。
但又有些不一样。
哪怕是和从前同样的凶恶短见,无理取闹,却因为举动和表情细微的变化,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秦江月微微凝眸。
将死之人微微转动着手腕,看似在缓解筋骨酸疼,面庞也虚弱苍白,但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一涌而出之前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