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
余光瞥见鲜艳红绳,傅偏楼顿时暗道不好,下意识要躲,却被牢牢扣住,后背踉跄地撞在墙壁上,摔得生疼。
“涅尾鼠筋?还是七阶——”
捉住他手腕的男人气势陡然一变,若说先前还有些随意悠游,眼下,则倏尔锋芒毕露,冷冷一瞥,目光有如实质,能刺穿皮肉般。
他一把扯下红绳,双眉倒竖,叱道:“妖孽,你假扮谢征表弟究竟何意?还不速速现形!”
“唔……”
男人气势太盛,一时间,傅偏楼竟呼吸不能,勉力挣扎道:“我不……”
“你在做什么?”
房门大开,午时的光线从外照进里屋,跟着响起一道冷凝若冰的声音。
“谢征!”
陈勤还未反应过来,意识逐渐昏沉下去的傅偏楼就明白是谁来了,拼劲气力,有若游丝般喊道,“难受……”
“松开他。”
元婴修士的威压岂是凡人所能承受?谢征一阵气血翻腾,却依旧大步上前,打开陈勤的手,抱住软倒下去的傅偏楼。
陈勤见他呼吸不畅,赶忙收回威压,随即怔然不语。
对面,相识起从未变色的沉静少年盛怒未消,一双黑眸风云涌动,还带着几分后怕,稍微背过身,防备地朝向这边。
在他怀里,更小些的漂亮孩子满脸冷汗,大口喘息,死死地攥住他的前襟。
两人拥得很紧,是十足的……相依为命的姿态。
看向彼此的眼神,仿佛在凝视地狱绝境之中,垂下的一缕蛛丝。
“他——”
陈勤刚刚开口,就被谢征不客气地打断。
“他不是妖怪。”谢征寒声道,“是我的表弟。”
也许是妖怪扮成了表弟,陈勤张了张嘴,想说你真正的表弟可能已经被悄悄杀死了。
但他被对方的目光惊到,哑口无言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没有?
他看了眼手中被扯断的红绳,断口处,涅尾鼠筋荧光闪烁,可脱离了这枚隐蔽气息的物件,那个小少年身上依旧没有传来半点异样的感觉。
陈勤只觉“嗡”的一声:他误会了。
“这,这绳子里的筋络……”他不可思议又尴尬万分,“是哪儿得来的?”
“看着好看捡来的。”
那厢,谢征也在心底松了口气,傅偏楼有无大妖血脉,终究是个谜团,看陈勤的反应,似乎察觉不到他身上的邪异之处。
毕竟过去没有涅尾鼠筋时,也不见傅偏楼被明涞仙境的仙长找上门。
微微放下心,他当下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不知此物有何不凡,值得陈仙长欺负我年纪尚幼的表弟,抢夺他的东西?”
“不……等等!”
锅从头上扣,陈勤哪儿受得了被泼这种脏水?他张口结舌:“这东西是……误会!都是误会!”
傅偏楼也缓过劲来,他眼珠一转,埋头在谢征怀里,用软绵绵的哭腔道:“表哥,他打我……”
谢征心领神会地配合他演,用指责和鄙夷的眼神看向陈勤。
“我不是……”
“他还弄坏了你送我的绳子,呜……”这回哭得比较真心,傅偏楼暗暗咬牙,可恶的陈勤,真是和他八字不合。
陈勤除妖卫道,何曾遇过这般阵仗?一张白净面皮窘迫得发红,手足无措道:“我给你修,给你修好了,行不行?”
“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辟邪挡灾用的,就作赔礼了。先前我听了些不三不四的谣言,一会面见到涅尾鼠筋,还以为你是……是我武断了。”
傅偏楼看看他,眨眨眼,接着望向谢征。
失却方才一打开门就见傅偏楼被压在墙上虚弱求救时冲头的怒意,谢征也冷静下来,看了玉佩一眼,蹙眉道:“……太贵重了。”
实话说,陈勤的判断并未出错。若非傅偏楼本身身世莫名,眼下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
想到这儿,他又不愿客气了。
“于我而言不算什么。”陈勤摇头,“拿着吧。”
闻言,谢征不再推辞,接过玉佩,将其扣在傅偏楼腰间。
“干嘛给我,我又不需要。”傅偏楼不满咕哝。
再怎么说,他也有魔在身上,危及谁的性命都危及不到他。倒是谢征……
对了——
他面色一变,忽然记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断裂的红绳还躺在陈勤手里,额发下,左眼慢慢晦暗下去,视野被一股浓郁的黑气围裹淹没。
傅偏楼若无其事般,伸手攥住谢征的衣角,手心满是冷汗。
黑暗的尽头,他仿佛看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披着他几个月来养得气色丰盈的皮囊,冲他鬼祟地笑了笑。
接着,许久未听见的声音,嘶哑地在耳边响起。
【傅偏楼,别来无恙否?】
【这几个月,你看上去……已然忘记我给你的忠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