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的嗓音,阴森的语调,像指甲在砖墙上厮磨刮擦,令人难以忍受。
【有意思,呵呵,这个谢征果真如我所料,把你骗得团团转啊!】
“闭嘴。”
傅偏楼低头,掩饰去眼底情不自禁泛起的嫌恶与厉色,在心中冷冷说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这谎话连篇的家伙指摘。”
【哎哟,离了我几个月而已,翅膀硬了不少嘛。谁给你的底气?】魔嗤笑一声,【是这个人吗?是不是呀?我牙都要笑掉了!你个蠢货!】
傅偏楼也跟着嗤笑一声:“怎么,接下来又想花言巧语什么?莫非你以为自己的信用会比谢征更好?我好像记得正相反啊?”
被他不同以往的讥讽神态嘲得一愣,魔噎了片刻,品过些味来:【……也是,你想起了不少东西。长进了啊。】
傅偏楼眯了眯眼,平日在谢征眼皮底下装乖,可不意味着他真和一张白纸似的:
“好歹活了十一辈子,吃过那么多次亏……再上当,可真成你口中的蠢货了。”
这副牙尖嘴利不饶人也不示弱的模样,像极了第一辈子和他争来夺去的傅偏楼。
魔一时涌上万般心绪,回怼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也不看看是哪个蠢货,眼下正重蹈覆辙地上着第十一次当!】
“重蹈覆辙?”傅偏楼反问,“我哪一步还走在原本的路上?”
他态度从容,半点没被魔挑衅到。因他再清楚不过——
他与谢征之间,并非由脆弱易变的信任所串联,而是通过坦诚目的和互相了解,才逐渐达成了如今的关系。
事实是这段关系的基石,只要他依旧随心所欲地过着想要的日子,就永远不用去考虑是否被谢征欺骗。
魔见他毫不动摇,不禁恼怒道:【你根本不明白那家伙让你失去了什么东西!】
【继续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会被锁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无知无觉地作为一介凡人生老病死!何其脆弱!何其无力!何其短暂何其渺小!】
【眼前的陈晚风,你今日见他是这副模样,待四十年后再见,他依然风华正茂,而你则垂垂老矣……届时后悔,可就晚了!】
傅偏楼听它越说越激昂,一心为他打算似的,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
“这么多年了,你……”他嘲弄地笑笑,“你果然从没懂过我啊。”
言罢,无论耳边魔如何发癫,他都不理会了。
另一边,陈勤修好断裂的红绳,谢征望着沉默下去的傅偏楼,没说什么,托起他的右手,方便系好。
系好红绳后,陈勤没有松手,而是掐起手诀,闭上眼,无声念叨一句。
伴随他的动作,红绳内本就不太显眼的荧光黯淡下去,转瞬泯然众人,看不出一丝异样。
“这东西价值不菲,又是妖族常用之物,容易招惹误会。”陈勤解释道,“我为它加了匿息诀,修为在我之下的,会无意识忽略它。”
谢征颔首致谢:“有心了,多谢。”
“举手之劳。”
正要放开少年的手腕,不知碰到哪儿,陈勤忽然神色一变。
惊疑不定地,他蹙眉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傅偏楼的面相,仓促道一声“失礼”,收紧手指,扣住腕口命脉,灵力探出。
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松开手,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不可置信道:“天灵根?!”
“什么?什么天灵根?”傅偏楼回过神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惑地看向谢征。
然而,谢征却没有回答,眼睫垂下,遮住眸中郁色。
“竟然……竟然……”
陈勤心神震荡,无法相信,这么个小小的凡人镇上,有个上乘双灵根的李草就够难得了,谁能料到,这可是品相完满的天灵根!
三大仙境数百年来,也只出了云仪问剑谷那一个不世奇才!
“谢征!”他忽而按住谢征双肩,眼神灼灼道,“要不要和你表弟,一同随我回去太虚门?”
谢征挥开他的手,语气冷淡:“先前我已说过,我无意于求仙问道。免了。”
“就算你不想,也该考虑考虑你表弟!你可知天灵根意味着什么?他是万里挑一、千万人中都难出一个的修道天才!”
陈勤见谢征不为所动,径直低下头,问傅偏楼道:“谢征他表弟,你意下如何?”
傅偏楼还未开口,便被谢征挡在身后,沉声回绝:“他会跟着我。”
“我问的是你表弟。”陈勤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曾叫我不要忽略李草的意愿,让他自己抉择。怎轮到你表弟身上,就要大包大揽了?”
谢征唇角抿直,没有回话。但不曾挪动的身躯,无声表明着他不肯悔改的态度。
“你……”
没有想到,谢征会在此事上如此固执,简直和之前懂事明理的账房判若两人。
陈勤问:“究竟为何?难不成你与仙门有何仇怨?你表弟雏鹰之姿,实在不该埋没在凡人镇上,纵你再舍不得,也不能阻碍他一飞冲天啊。”
“陈公子,这儿是我家。”避而不谈,谢征道,“不问而入非君子所为,请回吧。”
他赶客的意思放在了明面上,陈勤不禁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