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要震聋耳膜的响动从天而降,狠狠击穿了奄奄一息的蛇妖。
余波冲刷向四面八方,狂乱的风流席卷着土砾、草木、破碎的砖板、横飞的血肉,将这一带彻底夷为平地。
尘烟散去,剩下来的,只有那条巨蛇尸体,死不瞑目地瞪着一双金瞳,光彩黯淡。
“成玄师兄,妖孽已诛,神魂俱灭!”
“好!”名为成玄的青衣男子开怀大笑,“诸位都辛苦了,前前后后追了它三个月,如今终于能回宗复命。待回到清云宗,我必摆宴,犒赏大家!”
“都是大师兄统领有方。”汇报之人也不禁喜上眉梢。
成玄道:“这妖孽虽然凶悍,却浑身是宝,招子、鳞片、乃至血液,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将其收好,带回师门吧。”
“是!”
成玄满意颔首,爱惜地用灵力滋养了番染血的爱枪,将之背好,一甩长袖,正要离开。
身后,忽然冒出个嘶哑的声音。
“你……要到哪里去……?”
那声音分明还有些青涩,却仿佛藏着无尽怨毒,一时间,竟令他芒刺在背。
转过头,成玄瞧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凡人少年,扣住手腕,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他走来。
真的只是名少年,披汤挂水,乌发浓墨般流了满肩,有些还狼狈地贴在颊边。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和神色,不过以成玄的眼力,能看清他泛白的下唇,血肉翻卷,是被活生生咬出来的豁口。
似乎注意到成玄打量的视线,他动了动滴着血水的唇瓣,扯出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弧度:
“想走?毁了我的一切,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幸存下来的凡人?
成玄皱起眉,扫了一圈周围的残垣。以方才的动静,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心下微妙地冒出些许古怪,好似眼前之人并非孱弱无比的蝼蚁,而是什么棘手的存在。
随着对方步履踉跄地靠近,他竟下意识背过手,摸上残温未冷的方邪枪。
只消一个动作,就能刺穿那道单薄身影。
他几乎就要出手了,如果不是后边有位师妹发觉不对,疑惑地唤了一声:
“大师兄?怎么了?”
“……无事。”暗骂一句,成玄抽回手,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被吓到了,甚至差点动手?
简直荒谬!
身为清云宗万人敬仰、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成玄怎会当众欺凌弱小?和一个不懂事的凡人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这般想着,他傲岸地立于原处,等待那个踉踉跄跄的少年过来。差不多十丈之内时,方才朗声开口:
“好了,别再接近了。这妖孽乃青牙巨蟒,浑身是毒,死后毒瘴蔓延,无法控制。再近些,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听见他的话,少年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似乎没料到这一出。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冷冰冰地说:“伪君子,现在晓得关心人命了?”
“你怎能这样说大师兄!”
“哪里来的孩子?家里人没教过你何为礼仪么?”
闻讯聚拢来的清云宗弟子们纷纷不平,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那少年却全然不惧,讽刺道:
“教没教过我礼仪,你不妨下去亲自问问?”
“你!”被怼的那人眉头一竖,随即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不禁一愣,住嘴了。
成玄举起一只手,摇了摇,示意安静。他遥遥望着对面,沉声道:
“我明白你的感受,也知道你不会接受这份说辞,但——无论你接受与否,这是为了铲除妖孽,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好一个‘不得不作出的牺牲’!”少年道,“我分明见那蛇妖已无还手之力,你们却不依不挠,非得把这里毁个干净。如此看来,你们可比妖孽还要下作!”
“你懂什么!”一位女子反驳,“大师兄当机立断,是为了不让那蛇妖的神魂逃逸!那可是元婴期的妖孽,会夺舍重修、继续为祸人间的!”
成玄一直等她说完,才施施然开口:
“师妹所言不错,倘若在此让妖孽逃走,日后会有更多人遭到毒害。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遗憾,若你不嫌弃,我会给你补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补偿?呵呵……补偿……”
少年苍凉地笑了会儿,仿佛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笑话似的。
笑完,又忽然变脸,漠然道,“当然,我很嫌弃。”
一旁,终于有个脾性暴躁的师弟忍无可忍:“无知小儿,不要给脸不要脸!”
少年丝毫不惧:“我连命都不要,要脸做什么?嗯?”
一群年轻道人皆是自小养在仙山上的天骄,何曾见过这般胡搅蛮缠之人?
一师妹气急道:“那你要如何?莫非还让我们把人复活不成?”
“那倒不必。我知道你们办不到。”少年摸了摸手腕上系着的红绳,又摸了摸湿漉漉额发下被遮盖的左眼,轻声细语,“……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不大,可怎瞒得过耳通目明的修士?
“代价?”